诶?花妈妈也对青凤起了疑心吗?江晓别有深意地看了耿去病一眼。
张大夫搓搓双手,欣喜地问道:“不知是何人?能否让老夫一见?”
花妈妈道:“这要看老爷的意思了,是家中的青姨娘。”
耿去病手中的茶杯一时没拿稳,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沉声怒喝道:“嬷嬷,你糊涂了不成,姨娘是什么身份?怎好叫张大夫去看?”
江晓撇撇嘴,这理由找得真没技术含量,人家张大夫连佣人婢女都给把过脉了,还会拘泥于姨娘这种身份?
果不其然,耿去病这么一说,张大夫连眉头都没皱,便笑容可掬地说道:“耿爷说的哪里话,老夫没这等忌讳。在老夫眼中,病无贵贱之分,只有大小之别。老夫性好钻研疑难奇症,如是耿爷不许,老夫心里怕就有疙瘩,晚上都睡不好觉喽。”
大夫,我怕你把了姨娘的脉,晚上更加睡不着哩。江晓暗道,却也不点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耿去病。
耿去病勉强笑道:“大夫没这忌讳就好。我这就派人去寻她。劳烦稍候。”
张大夫颔。
耿去病于是派了个丫鬟去栖凤阁请青凤。
这时,内室传来平哥儿隐约的哭声,江晓便道了声“失陪”,又给花妈妈使了个眼色,便进了右梢间。花妈妈紧随其后。
“奶娘,你去打探打探,平哥儿那几日是谁看顾的,我看是哪几个丫鬟吃了豹胆,什么香的臭的都敢乱说!真当我死了不成!”江晓压低声音怒道。
花妈妈会意,找了个空挡便走掉了。
平哥儿刚睡醒,眼神迷离,江晓只得把他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着。等平哥儿止住哭泣时,青凤也来了。江晓没有回堂屋,而是坐在梢间里侧耳倾听。
耿去病神色复杂地看了青凤一眼,道:“凤儿,这是平阳城春和堂的名医张大夫,前两天你总说头疼,不如给张大夫看看。”
青凤咯咯娇笑道:“有劳耿郎……老爷为奴婢费心了。”
张大夫甫一搭脉,神色微变,耿去病也跟着心口一紧,搭在官帽椅扶手上的手背露出几道明显的青筋。
青凤笑嘻嘻地说道:“张大夫,您可要仔细着点,莫诊错脉咯。”
耿去病面有愠色,嗔道:“凤儿,不可无礼。”
青凤便不言语了。
江晓也不禁哂笑,这就沉不住气了么?
过了一会儿,张大夫面色如常,拱手道:“这位青姨娘身骨好得很。”随后闭口不言。
耿去病也松了一口气。
青凤放下衣袖,略带讥讽,不过什么话也没说。
堂屋里陷入诡异的沉静中。过了一会儿,张大夫率先打破了沉静,道:“耿爷,老夫要给夫人开方,劳烦备些纸墨。”
于是,便有丫鬟引张大夫到一旁的松鹤延年榆木书案旁。上面倒是有纸墨,本来是预备给江晓练字用的,只是江晓不敢乱写字,生怕不小心露馅了。
张大夫思片刻,刷刷就写了两张方,正要张口,却见得江晓抱着平哥儿走了出来。他松了口气,冲着江晓笑道:“耿夫人,老夫给您开了两个方。第一个方是养神用的,仔细多看多动即可,暂时不用抓药;第二个方是养气用的,每日一副。这方夫人可要妥善保管,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多拿来看看,于夫人也是大有裨益的。老夫家中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江晓连忙接过方,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入怀中,连声称谢。耿去病也命人送上丰厚的诊金,又让叶管家送张大夫回平阳城。
江晓于是抱着平哥儿坐到罗汉床上。花妈妈却走了进来,在江晓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江晓瞟了一眼青凤,怒道:“青姨娘,好大的胆,背地里连主母也敢议论。是不是巴望我早些死了好给你腾位?”
青凤似乎吃了一惊,眼睛迅速弥漫了一层雾气,哭道:“夫人何处此言?青凤并未有如此想过。自来到耿家,我一直安分守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夫人怎可不分青红皂白就往我头上扣这么大的一顶帽?”
江晓冷哼一声,道:“奶娘,把人带进来罢。”
不多会儿功夫,屋里就多了几个十五六岁左右的丫鬟,一字儿排开,双手局促地垂着。
江晓柔声问平哥儿:“宝贝,认得下边这几个人吗?”
平哥儿眼睛转了一圈,小胖手指向最左边的一个,道:“认得,她就是那个说娘亲活不成了的小红。”
叫小红的丫鬟面如土色,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其余丫鬟,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了,皆是低着头。
花妈妈便道:“青姨娘,这几个可都是你房里的丫头,当着平哥儿的面就敢这么咒夫人,背地里还不知如何编排呢。”
青凤掏出一方帕,抹了一把眼睛,哭得更伤心了:“青天白日的,夫人就要凭这几个丫鬟的话定我的罪吗?我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怎会知丫鬟们背后说什么!再说了,这几个丫鬟可是夫人自己派给我的。”
江晓柔声说道:“宝贝,娘亲还有些家事要处理,你先跟莲月去外边玩,好不好?”
平哥儿小嘴一嘟,道:“不要。我要陪着娘亲。爹爹,为何她们说你会让这个美人姐姐做我娘亲呢?我有娘亲了啊。”
平哥儿手这回指向了青凤。
这刀补得,真不枉劳资拼死拼活把他生下来!江晓心内暗笑道。
不管耿去病心里有没有要扶青凤为妻的念头,被丫鬟们这样议论,他的脸也挂不住了。于是,就见得耿去病用力拍了拍一旁的梅花朱漆小几,小几上的茶碗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茶碗盖乒乓作响。他一脸的怒气,呵斥道:“没规矩!主人家的事也敢乱嚼舌头,看来是平日里待你们松泛了!嬷嬷,不必多问了,把这几个丫鬟各打十个板,送到庄上去。”
几个丫鬟都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平哥儿似乎被吓到了,嘴一瘪,又要哭将起来,江晓赶紧哄他:“宝贝不怕,有娘亲在。爹爹不是对你生气。以后别叫美人姐姐了,那是你爹爹的姨娘。”
平哥儿缩在江晓怀中,好奇地问道:“姨娘是什么?”
江晓憋住笑意,看向耿去病,意思很明显,这个问题请你自己回答你儿罢。
耿去病狼狈地咳嗽了一声,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花妈妈便请示道:“老爷,那青姨娘怎么处置?”
耿去病看了青凤一眼,道:“内宅之事,皆有夫人做主。要是规矩不好,那就先好了规矩再来伺候人。以后这些小事不要问我了。不过今后不管哪个房里的丫鬟,可要嘴风紧一些的,那些个嘴上没把的,断断不能放进内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