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不通了,你那么聪明,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居然会允许那么一个女人靠近舅舅!而且,你想过没有,辰星!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她接近舅舅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舅舅是什么身份的人?你就没为你自己想一想吗?”梦涵说话紧张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好笑,因为这个家伙平时懒得很,对什么都不会计较,生平第一次义正词严地说一件事,态度上事关重大,语气上言辞犀利,但神态上却还是难免有些跟不上。
一整句话一气呵成,但却给人感觉一个小孩子在分析高深莫测的《易经》的感觉。她忍不住笑起来。
这种轻松自然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梦涵,她开始大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辰星!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知道,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清楚,你看起来聪明,但实际内心善良,你想得太少,是个单纯天真的女人,我们两个在离开法国之前,从没有分开超过两个小时,可是自从回来之后,你说什么做什么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我完全看不懂,就像不认识你一样!你可以不可以把我那个亲密的表姐还给我?”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得那么眼中,尤其是在梦涵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怔了一下,心里犹豫了几秒钟之后,还是放弃了告诉她自己重生的那个小故事,这种事没有科学根据,甚至无法有个合理的解释,她这种短跑从来也没有得过满分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用超光速的速度穿越时空呢?
别说是梦涵,这就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有的时候,做诚实的人是要被当成疯子的。
“我一直都是你表姐,不会变的,我知道最近我有点儿忙,所以很长时间没有和你在一起,我以后一定会多点儿时间陪你,我很爱你,梦涵,我也很爱姑妈和爸爸,不管我做什么,都只是希望你们能得到幸福。”她可谓一句道尽心中事,有种想剖开心胸表明心志的无奈,这的确是世界上最无奈的事,爱他们,他们却不知道。
尽管如此,梦涵看起来依然是并不买账的样子,将头扭向一边,轻轻地摇起头来。
摇头的样子让人绝望,这是明明白白的不相信。
“我以为你只爱夏青槐。”梦涵的语调像是调侃,更多的是讽刺。
她不能说什么,毕竟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夏青槐卿卿我我,的确很少抽得出时间来关心家人,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夏青槐和她的家人彼此都知道对方存在,但却是活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她分身乏术,只能将就其中一方,跟着夏青槐,就没有办法陪家人,陪着家人就没有办法和夏青槐在一起。神职高手
或许很快,她就能整合这两块完全隔离的时空,把所有的人都变成一家人。
于是她笑了笑,小声说:“抱歉,梦涵,不过我保证,很快的,不不但有表姐,还会多一个表姐夫。”
“你太天真了。你真的确定夏青槐会成为我的表姐夫吗?”梦涵看她的样子就像小镇上的人看满月,只消一个眼神就让人彻底掉进冰窖里,冻得说不出话来。
她无法相信这种话是从梦涵嘴里说出来的,但还是努力试图去理解她,轻轻地笑道:“这个,我会努力的。”
“辰星,不是努力就会成功,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夏青槐不会是你的男人,命中注定的,他和舅舅是宿敌,是永远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他会为了你放弃仇恨,他还是那个为了向舅舅报仇苦苦挣扎二十年的男人吗?”梦涵长长地叹气,然后又一次抓住她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说:“辰星,不要怨恨我,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我无意攻击你的男朋友,也没有外人看热闹的心,我只是担心你,真的担心你,你那么娇柔脆弱,你有那个勇气可以改变铁一样的事实吗?”
这话听着让人无懈可击,完完全全地泄气,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种被戳中痛处的感觉并不好,可以理解为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也可以理解为一种不一样的声音,提醒你再一次审视现实,那些被自己忽略并且不愿意提起的现实。
忍不住苦笑起来,自从和夏青槐在一起之后,无论是谁,只要一提起这个她就没有办法反驳,有种莫名其妙的不自信涌上来,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甜蜜和幸福淹没的感觉。
是啊,梦涵说得对,夏青槐本来就是个相当倔强的人,少年丧父的痛苦让他变得格外冷漠和尖锐,这是自己亲眼所见,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去恨一个人,只怕这种仇恨已经成了习惯,如同毒瘾一般难以戒除。
梦涵已经看到了她心里的动摇,便又上前低声说:“辰星,我们都谈过恋爱,爱着的时候的确很幸福,可是万一有一天爱情忽然走了你该怎么办?别陷得太深,好吗?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得到幸福、过得好。我们就是彼此最亲密的人。”仙路玲珑
她承认,差点儿被说服了,要不是对夏青槐的迷恋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的话,只怕现在按照自己的个性,已经立刻掏出手机来给夏青槐打电话说要分手了。
“辰星,你醒一醒好吗?”梦涵脸上的焦灼更深,扶着她肩膀的手甚至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你现在被夏青槐迷得晕头转向,所有的话都听不进去。刚刚你不是说你爱我们所有的人,那么现在你就想一想,你的三个家人当中,有两个人都不喜欢夏青槐,他是真的很好吗?”
“有吗?”她有些糊涂,失神的感觉又来了,脑袋罢了工,完全不知道怎么去想事情,更不敢轻易做决定,就怔怔地在原地待着,任由自己心慌意乱。
“我,还有舅舅!”梦涵很肯定地点头。
“爸爸也不喜欢他吗?”梦涵劝人的水平简直是突飞猛进,这一张口就已经在她原本就凌乱的心湖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汇聚到嘴边,只剩下一句傻傻的疑问:“为什么从来也不在我面前提起呢?”
“舅舅是怎么疼你的,他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从小到大,你胡闹的那些事,他哪一次提出过反对意见?不都是顺着你的意思吗?”梦涵伸出手指:“买小马的事,你还记得吗?”
接下来,梦涵便开始如数家珍。
“十岁那年,你看中了别人家里养的短腿马,就非要养,舅舅二话不说就给你买,然后呢?那匹马踢了你之后才被转卖的。”
“十三岁那年,你突发奇想去玩儿卡丁车,舅舅立刻就给你买了一辆二十多万的车子,结果不到一个月你就厌烦了,怕是到现在都还停在赛车场的车库里。”
“也是十三岁,你买了一双旱冰鞋还记得吗,非要穿上溜冰,结果刚刚穿上就摔倒了,胳膊骨折了!舅舅说什么了你还记得吗?他就说了一句话,没事儿,辰星,等好了咱们再滑。”
······
“十八岁高中毕业,你明明已经考取大学了,就说一句想去法国学设计,舅舅连一声都没吭,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联系好了学校。”传奇经纪人
最后,梦涵无限慨叹地说:“舅舅和我妈不是一种人,他从不苛求你什么,只是一心想让你快乐,只要你笑一下,他宁可跑到天上去摘月亮!有那么多的往事,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看来,她的人生从来不缺乏惨痛的教训,只是天性愚拙乐观的她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忍不住轻轻地咧了咧嘴,口干舌燥地仰起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从小就被爸爸宠坏的小孩子,没有资格为自己的任性妄为辩解。
对夏青槐的爱,何尝不是一种任性。
而且是将爸爸和夏青槐都推向命运深渊的任性,现在早已不是仗剑走天涯的年代,如果不是她卡在正中央,两个人都能快意恩仇吧。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生平第一次被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做应声虫的梦涵说得哑口无言,无可反驳,并且深深地陷入了自责和内疚之中。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姑妈推门走进来,含笑说:“姐妹两又在说悄悄话了?快出来吧,菜都凉了!”
梦涵收起所有的表情和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姑妈身边溜过去了,像是一条被惊了的泥鳅。
姑妈看她脸色不好,便凑上前来,关切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她长叹了一声,软弱无力地靠在姑妈肩膀上,带着哭腔说:“姑妈,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每个人都在犯错。”姑妈拍着她的手,轻声回答。
“如果错得离谱呢?是不是应该立刻改正?”她又问。
“你不是小学生,我也不是上帝,不能替你做什么决定。”姑妈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我是你姑妈,可以听听你的心事,给你一点点我个人的建议,做错了事是吧?首先就应该不要自责害怕,想想人人都会犯错,并非只有你会,然后再去想应不应该,对不对的问题。”
“和你聊天很舒服,姑妈。”至少她心里好受了很多。
“你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跟你爸爸说,看到我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呼吸都得陪着小心,你讨厌和我在一起。”姑妈说得满脸是笑。
她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摇头,经过姑妈的三言两句,她心里立刻就松了一大半,仔细想的同时忽然发现,梦涵今天说的话和表达的观点,怎么看都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