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云凤还以为雪帅会把她送到烟花璀璨的河道上欣赏,但他驾着莲舟,向着全然相反的方向划去。
无数的莲花小舟在他们身边溜过,云凤可以看到,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虽然传世不朽的宝丽宫被无名火焚毁,但女神节是极南最大的庆典,诸国的信徒都会齐聚拉杰。而女神节期间,也是唯一允许下等人进入白沙城的机会。所以无数的信徒都穿上自己最整齐的衣服来朝圣。
透过闪闪烁烁的灯光,云凤看着他划得飞快,不仅对河道环境熟悉,那划船的姿势也跟久惯水战的蛮族不逞多让。
她想起十九年前,第一次在河道上给他表演“一苇渡江”绝技时,他那种目瞪口呆的表情。今天他在她面前施展的舟渡术,也足够让她惊艳。
也许是她惊愕的表情被他看到,他罕有地得意起来,“比起你们蛮寨的舟子如何?北人善骑,南人善舟,在北疆没有机会学舟,我是前几天才向金娣学的……”
“你特地向金娣学的?”云凤被感动了,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偷运出城后,他就可以再也不用碰这种玩意了,可是为了和她独自渡过一段美丽的时间,他肯定痛下苦工去学了。
真不知金娣教他的时候有多提心吊胆。不过从成果来看,他这个学生必定虚心而勤奋的。
“等我好起来,再给你划一段独木舟。”她甜笑着,捏着手里的纱丽,“咱们一起到蛮疆的水道里划船玩,那里可美了,到处都是芦苇,夏天还有一蓬蓬的莲花……”
他目光如痴,双桨却划动如飞。
很快,他们便沿着河道,来到一座宽敞豪华的大宅边。
白沙城内,除了金碧辉煌的王宫和已经被烧成颓瓦的宝丽宫外,还有很多前达官贵人和富有商贾的高楼大宅。那些人因为吸食莺粟,渐渐变卖家当。而接管他们家业的,其实就是月护自己。
“这里从前属于一个浦甘商人,后来拉杰和浦甘战况加剧,据说他生意受阻,举家迁走。实际上,是月护想要得到这个大宅,派人把他全家几十口人,连同拉杰的奴仆一起,杀个精光。”
雪帅说完,把莲舟泊在大宅边靠近水道的房门外,随手一推,那门锁就应声落下。
“你怎么会知道……”云凤疑虑地皱起眉。
“他既然是我的同谋,那些坏人的行径我都知道。当然,我也不是好人。”他低沉地道,单膝跪在她身边,薄唇泻出苦涩的笑,“或许你还能拯救我?”
云凤把手伸向他,嘴巴鼓起,“你是很坏。”她哼哼地道,“尤其对我。所以我本不打算饶了你,不过看你很可怜,所以大发慈悲再陪你一阵子吧……”
“遵命,我的女神。”他偷笑,双臂抱起了她,足尖一蹬,飞枭般跃入那间房屋。
那房屋看似很久没人住了,所以气息有些闷。不过他很快就越过那间小屋,来到庭院里。
没想到,那庭院里竟站满了“人”。
仔细一看,云凤差点没惊呼出来。
这里面足足放着几十尊高低不一的杜尔迦女神像。都是八臂或十臂的模样,手里捏着各种宝物。
到处放着粘土和颜料,还有装饰用的木头和纸扎。
“今晚是女神节的最后一天,也就是送女神‘回家’的日子。”雪帅横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
他的唇火烫烫的,火星般灼到她耳珠里,弄得她一阵颤栗。说出来的话,也透过耳道,暖和得像一阵风。
云凤两颊绯红,最恨他这样隐隐约约地挑拨自己,全身都因他的坏心,而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知道了。是粘土做的女神像吗?我记得库玛利说过,女神节最后的一幕,就是把这些神像放入水中,感谢女神的恩典,送她回家。啊,对了,过完这个节,库玛利也要回家了……”她想了一下,又问,“你们把宝丽宫烧了,你……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虽然库玛利也是月护的同党,但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悲哀,总教人怜悯。
从小就被禁锢在低矮小楼里,接受的是神化的教育。也许……她也是无奈的。
“你知道库玛利的另一个传说吗?”雪帅忽然问。
云凤摇摇头。
“你在宝丽宫翻遍他们的教义,也不会看到的隐秘……”他唇角挂着冷冽的笑,月光下,又成了那个让她畏惧的男人,声调冰冷。
“你听过、看到的,只不过是经删改的教义。实际上,在王族继承人才能看到的秘密教义中是这么写的守护国家的女神化成幼女的形体,每晚降临国王的寝宫,与他交合,以自身的神性保佑国王精力充沛,统治国家。所以,被筛选中的小女神其实是国王的私宠。这种亵神的行为不容他人窥探。除了国王自己,决不能别人知道。即使是王后……”
云凤如遭雷殛,难怪库玛利说起那段传说时,表情如此微妙,细细想来,她那时正为童年被侵犯的回忆悲哀。不管有无神迹的存在,每个被选中的小女神都得经历惨不忍睹的过去。
云凤突然想到自己亲手选择的香蜜儿,不禁全身颤抖,“我岂不是把……把香蜜儿推到了深渊?”
雪帅眼神深邃,叹息道:“按照他们的秘密教义来发展,的确如此。”
“原来我才是罪恶最深的坏人!”云凤的心陡然滑入深渊。
雪帅吻着她的耳垂,柔柔地啜咬,直到她放松到软瘫在他怀里为止,“不会的,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成为坏人。罪大莫及的人有我就足够了,轮不到你……”
“你要……怎么做?”云凤真怕他会这么咬下去,白玉般的脖子也泛出一层娇丽的蔷薇色。
“宰了月护,让日差登基成王。他保证以后不会再用教义的手段去囚养幼女。这是……我和他的秘密交易……当然,为了香蜜儿和以后的女孩子,你那位所谓的‘朋友’,我可顾不上了。事实上,恐怕第一个向她下狠手的,还是她自己的情人……”
雪帅话音刚落,从远处的大宅里便隐约传出女人的惨叫声。
“你们怎敢这样对我!我是……我是库玛利!”
是库玛利的沙哑声音,但充满了惊慌,似乎追逐着、被逼上了绝路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