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城。
2012年元旦后的这场雪,下了整整三天。
厚重的不同以往,三十厘米以上的深度,树枝断了,公交停了,路封了,课也停了。
于是我趴在窗台,看了整整三天的雪。
晚会过后,林瑞心心念念的一等奖被513寝室拿了去,为此,她忿忿了好几天。
“到手的鸭子飞了,我的心太痛了”
艺文没事了就劝她几句:“心态放平和一点,没有就没有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在救火,是在浇水,谁知道浇下去的是汽油。
林瑞的怨气更甚了。
“其实原本一等奖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没拿也就算了,可后来你们给了我信心,我就去跟班长建议换个奖品”
林瑞揪着自己的头发,懊悔不已:“我为什么要去建议呢?”
晚会的奖品原先全是学习用品,一等奖是钢笔,二等奖是钢笔,三等奖还是钢笔,只不过牌子不同。
但对于我们这些不到期末考试根本用不到笔的学渣和学沫来说,英雄和派克其实没啥区别。
贵一点和便宜一点的摆设,都是摆设。
林瑞本来对晚会奖品一点不感兴趣,也不抱任何希望,她只求能随便折腾个节目,应付应付老师就可以了。
谁知道后来,隔壁寝室的肖涵硬拉着她跟她讲了半个小时的表演者生平。
也就是李恒的生平。
听完回来之后,林瑞整个人都冒着红光。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我们班的男生人数,发现根本用不到第二只手,于是,脸上的红光更甚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用了好些年的索尼大法,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班长的电话。
“亲爱的班长,我想给你提一个建议”
现在的林瑞和那会满面红光的林瑞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用语文老师的话说就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都这样了,还不忘不时的用她那怨愤的小眼神瞪我一眼,顺便再用阴森森的语调呼唤我一下。
“许若”
我道歉都快道成条件反射了:“对不起。”
“行了!差不多得了啊”艺文说。
林瑞闭上嘴,继续揪着自己的头发。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一个午后。
那个午后和前两天的午后也没什么不同,雪还是照样下,我们依然混吃等死,连楼也不愿意下。
唯一跟往常不同的是,艺文朝林瑞的桌子上扔了个袋子。
林瑞依然一副“今生了无生趣,只待来生”的模样,动作迟缓的打开,问:“这是什么?”
艺文的表情酷酷的:“如你所见。”
外包装拆到一半,里面的东西逐渐显露出来。
林瑞面上一惊:“你从哪儿弄来的?”
“从513寝室的人那里骗来的。”
“真的假的?”
艺文一脸得意的说:“小爷我有的是手段,所以,以后清净点儿,别没事就调理许若。”
“那这又是什么?”林瑞将袋子倒过来,抖了抖。
一张纸飘了出来。
她拿起来看了看,是张收据。
“扯吧你就,收据都在这儿呢。你丫是不是疯了,买这么贵的东西”
艺文白了她一眼:“给你你就拿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场雪,飘飘洒洒,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停了。
最先发现的是牟青,她喜欢雪,即使在大雪纷飞的那几天里,也依然坚持半小时左右的户外活动。
此刻,她正兴奋的挥舞着手臂:“走吧!我们下去堆雪人吧!”
林瑞戴着她的新耳机,在床上睡得正香。
牟青抓着床栏,一阵猛晃。
可怜的小破床被晃得咯吱咯吱响。
林瑞迷迷瞪瞪的坐起来,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咋的啦,地震啦?”
半小时后,寝室全员衣着整齐的集结在雪后白皑皑的操场上,包括不久前还在抹口水的某位睡神。
这速度,甚至比我们赶着上课的速度都快。
真是实践出真知。
操场上的雪真是厚啊,一脚踩下去,整只鞋都被淹没了。
牟青高兴地连走路都是跳着走的:“来来来,我们来堆雪人,都别偷懒啊。”
艺文自告奋勇道:“我俩一起,堆个大的。”
切,一看就是想偷懒,瞧牟青那个兴奋劲儿,她估计啥都不用干,雪人自己就从雪地里长出来了。
牟青笑着答应:“好,那我俩一组,林瑞和许若一组。”
说着,她俩已经往操场中间跑去了。
林瑞依然坐在操场最边上的石阶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我百无聊赖的从地上拾了一截枯树枝,在雪地上,写写又画画。
艺文和牟青的雪人已经初现雏形了,我们这边还一点动静也没有。
牟青一边堆着雪人,还一边视察着这边的工作。
“喂!许若!林瑞!你们赶快堆,我马上要过去看的。”
林瑞被这样一诈,彻底醒过来了。估计是早上那场“地震”还没过去,所以格外的听牟青的话。
她睡眼惺忪的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来,从旁边捞了个枯树枝,朝地上画了个圈。
然后站起来,把树枝扔了,用脚把圈外的雪踢得更远了一点。再弯下腰抓起一把雪,搓成个圆球,戳三个孔,放到圈内的雪上。
松松的圆柱承不住,瞬间便陷了下去。
“头呢?”牟青问。
“在里面呢。”
“头不应该在上面吗?”
林瑞打了个哈欠:“太冷了,缩进去了。”
“李”
艺文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我的身后,正盯着雪地上的字念。
我慌的将面前的雪揉乱。
“你瞎说什么呢?”
她反问道:“我说什么了吗?”
我岔开话题:“哎,说正经的,那耳机多少钱,我给你。”
“真的吗?不便宜哦”她伸出四个手指:“得这个数。”
我心里咯噔一下。
却还是嘴硬道:“当当然是真的,毕竟是我惹下的事。”
艺文推了我一把:“得了吧您就,我俩谁跟谁啊。”
我坚持:“亲兄弟,明算账。”
艺文脱下一只手套垫在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事你就甭管了,我小舅在加工厂干活,这东西自己人拿不值几个钱。”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又不傻。硬逞一次英雄,个把月生活费没了,多不划算呐。”
“你别骗我”
“去去去,谁骗你啊,没事闲的。”
林瑞耷拉着脑袋,苦兮兮的站在一边:“你看,我们堆的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就去吃饭吧,正好吃完了就可以睡午觉了。”
果然,在她的心里,除了睡觉就是吃饭。
艺文站了起来:“那成,我们先去吃饭吧。”
牟青回头望了一眼自己高大的雪人,虽然心有不甘,也还是点头:“那好吧。”
艺文拉了我一把:“走吧。”
我看了看手机,说:“你们先去吧,我还有点儿事。”
牟青赶忙凑了过来,抓住我的手:“你是还没玩够吗?你是还想打雪仗吗?我就说嘛,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雪景,我可以跟你”
“不”,我打断她:“我是要去拿快递。”
她一把松开我的手:“哦,这样啊。”
艺文对我说:“那我陪你一块去吧。”
“不用”,我摇摇头,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饭卡:“你给我带饭就行了,我要茄子烧肉和干锅包菜,没有的话,牛肉粉丝大白菜也成,要再没有的话,你就自由发挥吧。”
“ok!”
可能是前段时间让姐姐帮忙寄的东西到了吧。
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我一个人走在大雪后的校园里,满眼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万籁俱静,脚踩在地上,却有咯吱咯吱的响声。
脑子突然蹦出一句话,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到的。
“人生来就是孤单的。”
可能吧
毕竟,谁都不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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