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孺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又回转望了望众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中暗道晦气,早知就不来这间客栈。
屠渊曾说过他十五年前做过许多错事,也得罪了不少人,想来这被称作灭绝的女道人便是其中之一,秋子孺早已料到会被人找上门来,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
“这个是你的徒弟?”灭绝师太冷眼扫向秋子孺,见他仍用剑指着自己,心下不禁恼怒。
若在平时,以灭绝师太的性子,早就翻脸动手,教训一番这个不知礼数的小子,不过此时屠渊在场,她就算嘴上咄咄逼人,内心还是多少有些忌惮对方的武功,这才强压下怒气,没有出手。
见所有人都盯着他看,秋子孺脸色不禁微红,尤其是当他的视线与周芷若好奇的目光撞上,更觉羞赧,银光一闪,收剑归鞘,躬身向着灭绝师太一礼:“小子秋子孺,见过灭绝师太。”
声音朗朗,不亢不卑,颇得在场众人好感,只有两人除外。
灭绝师太先是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秋子孺,随后望向屠渊的表情似笑非笑,大有嘲讽的意味暗含其中。
屠渊全然不在乎灭绝师太的表情,只是望向自家弟子时,嘴角不时抽动几下。
想他十五年前大战江湖群雄,何等威风,就算是被绝世高手追杀,也不曾、亦不肯低下半分头颅,虽说近十五年隐居让他孤傲的性子变淡了些,也看透了世间一些事物,可此时看到秋子孺的做派,难免还是有些不舒服。
虽是自己的徒弟,但人与人毕竟有所不同,想到这里,屠渊也就释然些许,随后注意到自己的小徒弟总是偷瞄对面的周姓女娃,心下不由笑骂这小子年岁不大,却已经开始动了春心。
这倒是有些冤枉了秋子孺,他现在对那些情情爱爱还是一片懵懂,更不可能暗生情愫,只是幼年家破,又随着师父隐居山谷,突然见到如此美丽的同龄女子,看着好奇,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相处面对。
“哼,”灭绝师太亦是注意到秋子孺的异常,冷哼一声,心中怒不可遏,刚要迁怒自家弟子,却见云洛上前一步,挡在了中间,阻断了秋子孺的视线,这才作罢。
即便如此,周芷若也被师父的表情吓了一跳,她自幼聪慧,自然瞬间明白了事情原委,小脸白了白,充满感激地看了一眼挡在身前的大师姐。
云洛见了,对她温和一笑,扭头继续注视场中,不敢有丝毫大意,皆因剑鬼的名头太大,十五年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到了现在也是谈之色变,连自己的师父提起这人,也时常眉头深皱。
灭绝师太转脸过来,双眸寒光暴射,紧盯着屠渊森然开口:“屠老鬼,十五年前你潜入峨眉,盗抄派中秘籍,若不是有其他事情令我分心,哪能留你逍遥到今天?”
屠渊笑而不语,只是表情淡漠地看着她,仿佛她如今这般不过是色厉内荏,不值得自己动怒,横竖没将其放在眼里。
灭绝师太再忍不住,右手拔出腰悬佩剑,直刺向屠渊,凛冽的寒光晃得众人双眼刺痛,秋子孺更是在心下暗自惊呼一声好剑,顿觉他手中的青峰剑与之相比,不过是破铜烂铁。
灭绝师太身影迅疾,剑尖瞬息之间便刺到屠渊面前,可他却面不改色,在千钧一发之际,才微微一侧身,恰好避开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刺。
随后屠渊伸指轻轻一弹剑身,灭绝师太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宝剑差一点脱手,咬牙运起内力抓住,手腕接着一翻,剑刃横着扫了过来,嗤的破空之声响起,便知这一剑既狠又疾。
发觉灭绝师太已经不打算再试探,使出了全力,屠渊神色也严肃了一些,身子蓦地向后飞退,好似有人在他身后拖拽,差之毫厘躲开这一剑,随即下一瞬又回到原位,看起来诡异至极。
趁着灭绝师太旧力用尽,招式已老,新力未生,无法变招的一瞬,屠渊右手结剑指,倏地点向她的眉心穴,其速度之快,好似剑指原本就放在这里。
站在一旁的峨眉众女见师父危急,纷纷惊呼着拔剑便要上前,却见场中情形再变,屠渊眉头一皱,身形陡然后撤,望着灭绝师太,眼神惊异,“没想到十五年过去,你倒是有些长进,对自己也是更狠。”
灭绝师太低头不语,鲜血顺着手中长剑滴滴落在地面,几缕青丝同时飘落下来,等到她抬起头时,众人才发现其额前青丝少了些许,更有一小块皮肉消失不见,鲜血顺着鼻梁流淌至下巴。
原来在屠渊手指即将成功碰触之时,灭绝师太眼中闪过一抹决然,手腕突然倒转,剑锋直向着自己的额头削去,这一剑哪怕再往里一分,恐怕不是破相,便是将自己杀死,也难怪屠渊说她狠,更可见其对自身剑法的自信。
四周食客原本还打算继续看热闹,这时见有人流血,心中不禁开始害怕,不顾客栈老板的挽留,全都起身结账走人,气得老板直跺脚,但又不敢发火,眼神愈发哀怨。
丁敏君掏出手帕,上前递给灭绝师太,却被对方一把拨开,险些摔倒,好在被云洛等人扶住。
灭绝师太双目喷火,冷声喝道:“我倒是早就猜到你这个偷鸡摸狗的老贼轻功必有进步,哼,不出所料。”
这句话一出口,秋子孺就知道事情要遭。
果然,屠渊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浑身气势再次拔高,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之前并非全力出手,概因他知道自己理亏,所以才一忍再忍,直至灭绝师太说出这一句话,终于将他深埋的傲气引了出来。
强大的威压让峨眉众弟子喘不过气,除了云洛勉强站定不动以外,其余人噔噔噔连退数步,一张张犹如白玉般的俏脸憋得通红。
相反,站在屠渊身旁的秋子孺仿若无事发生,只是呼吸稍稍变得粗重,握着剑柄的右手指尖发白。
瞧见这一幕,灭绝师太更怒,虽只是余波,但秋子孺站得比自家弟子距离屠渊更近,高下立分,这让心高气傲的她委实受不了,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小魔头斩杀。
可此时直面屠渊恐怖的气势,灭绝师太也无暇分心,只能暗自恼恨。
她又哪里晓得,秋子孺自从习武开始,便每天直面这等威势,五年时光下来,早就习以为常,更何况只是余波而已。
“哈哈哈哈,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驾临襄阳城,还望前辈就此罢手,莫要再大动干戈。”豪迈的笑声陡然从远处传来,话语间便能听出此人内力深厚,且轻功不俗,初始还在远处,等到话音落下,便见一壮年男子和一美艳妇人同时走进大厅。
男子身穿粗布长袍,浓眉大眼,胸宽腰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让人一见便觉此人心胸开阔,憨厚老实,不似武林高手,更像是普通的庄稼汉子。
同他一起进来的妇人更为惹人注意,说她是妇人,只是因其长发盘起,作妇人打扮,单看容貌,年纪想来并不大,约莫二十三、四左右,容貌秀丽,巧笑嫣然,双眸灵动,落后男子半个身位站定,神色间不时闪过一丝狡黠。
屠渊与灭绝师太均回头扫了二人一眼,神色变换不定,随后两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前者缓缓收回威势变作普通老者,后者还剑归鞘,接过丁敏君再次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拭脸上的血迹,只不过眼神中的凶狠之色并未消退。
“原来是郭靖郭大侠,黄蓉黄帮主,老尼道号灭绝,忝为峨嵋派掌门,见过二位。”灭绝师太一手拿着布帕轻捂伤口,一手甩动浮尘,虽然言语客气,可却让郭、黄二人略感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