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金乌寻那残月寻得累了,放的光芒便也黯淡下来,叫世人知晓它的失落。然而,终究无人上去宽慰一二,它便颓然沉进那不可知之地。
林中,安生一行人经过半天跋涉,终于到达目的地。花了这么长时间,倒不是真的有这么远,而是密林中保持方向不易,每过一段时间,安生就得停下来分辨方向,再加上还有老人、病号,队伍行进速度还得再降一等。
如此,等到他们到达屋,天色几乎全黑,屋是什么样子他们已经看不清,只能打量周围的环境。屋虽说是坐落在林间,但周围也是空出了好大一片地,白天的话阳光应该照得下来,隐约间还可以听到水声,附近应该还有流水,就地理位置来说还是不错的。
到达之后,众人迅速行动起来,先在杂草丛中清出一块地,把篝火先点起来,不然一会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燃起篝火后,邓飞虎和赵晓松准备吃的,其余人则收拾起屋内外。屋确实不大,大概二十多平米,十来个人一起进去便腾挪不开,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如果不好好拾掇一番,那到了晚上十个人也装不下。
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黑得看不了的杂志,破旧的木家具,染血的简易绷带倒是有一个玻璃管,晶莹剔透,崭新的样子。杂志只能当柴烧了,家具先放到一边等到明天看看还能不能修好,绷带洗洗还能用,至于玻璃管没等邓菲菲考虑好把这东西安置到哪去,安生就将玻璃管接过去揣好,让她一阵手足无措。
屋外则是丛生的杂草,除开隔离篝火还得防范草里藏着什么东西,所以必须清除干净。陈力几人手持柴刀,一圈圈地割出去,这样还清不干净,还得等明天拿火燎一遍。
一番劳作后,珍贵的晚餐时间也姗姗来迟。经过一个下午的跋涉,邓飞虎和赵晓松没有多少收获,仅仅是收集到了一些坚果和可食用的野菜,再加上安生中午捡的地衣,便是今天的晚餐。
虽然这晚餐要比午餐简陋不少,但众人因为找到居所,心中安定了许多,晚餐时的氛围也活跃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有个家的感觉真不错”
“今晚再做些陷阱,明天搞些肉吃”
“我们安心在这呆着,说不定过段时间国家就把那些东西消灭了”
“说起来,这丧尸病好像是我们这先发现的啊”
“什么?”邓飞虎的一句话,拨动了安生的心弦。
“啊?”邓飞虎没有听清。
“你刚才说了说了什么?”安生轻轻地说道。
“那个”邓飞虎这次听清了,抱起手,眼睛往树梢看去,一副回忆的样子,“好像是5号的样子,那天下午电台就在循环播放新闻,说是出了什么疯人病,要求我们这边的人呆在自己家里,不要走动,更不要到人流密集的地方。然后过了两天,电台就收不到信号了”
安生感觉视野晃动了一下,暗了下来。
“国家方面的话,应该是有所准备的,在这之前,市局就特地配枪,调人过来,虽然面上说是来维护治安的,不过大家都看出来了是有大事要发生了,我们也只是添点彩头,后来上面也是反应迅速,马上广播”邓飞虎看到安生摇晃了一下,痛苦地闭上了眼,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声下来,“怎么了?”
安生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山里的夜似乎比别的地方更黑,夜空仿佛真的变成了黑色幕布罩在了众人头顶。
护林人的屋前的篝火娴静袅娜,在屋上映出各式各样的巨影。巨影奔走、忙碌,丝毫不得停留,绞起的夜风又牵起篝火,呼呼地跳。
在安生做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反应之后,晚餐的活跃气氛渐渐冷却下来。接下来,众人安排了守夜顺序,便早早地休息了。时隔半个多月,众人心中第一次有了安定的感觉,精神不由地放松,就连做陷阱的想法也因为一时找不到材料和合适的布置地点而放下了。
守夜分为五班,每班两人,分屋内屋外,屋内由女人和老人来负责,主要是警戒睡下的人的异动,屋外则是由青壮来负责,看护篝火的同时,还要注意野兽的靠近。
安生此时的状态让众人不好与他商议,只能内部商量一下,将他排在最为轻松的第一班后告知他,等他点头后,便各自休息去了。
邓菲菲与安生一样,被安排在第一班,她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想起初时的奔逃与后来的漂泊不定,那时即使有肖婷的陪伴,她心中也是难以抑制的孤寂和悲伤,而现在,仅仅是一个有些腐朽的屋顶,竟让她升起了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屋子里男女分开,各自挤在一块,互相给予温暖,只是模模糊糊地看见这景象,便让她觉得温暖,像是家的感觉
“哈”邓菲菲捂住嘴的手指间漏出声音,眼前本就模糊的景象更加模糊了。
模糊的景象明明灭灭,让时光都变得虚幻起来,连同先前的血腥、奔波、暴力、威吓一起嗯?明明灭灭?
邓菲菲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才发现是屋缝隙间漏进来的火光在摇曳。
明明一点风声都没有,外面篝火怎么晃得这么剧烈?邓菲菲压下心中不安,蹑手蹑脚地趴到缝隙边上,去观察屋外的情形。
屋外是安生在摆弄他的长枪,横枪、挥砸、下劈长枪挥舞得不快,没有卷起风声,却压得火焰瑟瑟发抖。邓菲菲没有练过武术,也不懂什么枪法,但不知怎么的就从安生腾挪的身影中看出了悲怆的气势。
那是天地崩塌,万物凋零,殒身不恤的气势。说殉身不恤或许不那么恰当,因为看安生的架势,便似要舍了那长枪,合身扑到敌人身上,张嘴撕咬的样子,是与敌偕亡的架势。
不知安生究竟舞了多久,邓菲菲忽然闻到一股铁锈味,她眨了眨眼睛,安抚下干涩酸胀的双眼,才反应过来这便是中午反复体验的血腥味。邓菲菲扭头四顾,却没发现什么异动,等到再将视线转回到安生身上时,才发现安生身上的深色衣服颜色似乎更加暗沉。流汗了?抑或是流血了?
在血腥味愈加浓烈,让邓菲菲担心会因此而招来野兽的时候,安生倏然停下,长枪重重插在地上,传出沉闷的声音。安生拄着枪,仰头望天。邓菲菲看着安生背影,有些迷惑,他这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