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一边拍门一边叫:“小峰,我是你二叔,快,有好事给你说!”
杜仁礼起身,开了门见张建设满脸堆笑,站在门外。
“叔,什么事?”杜仁礼挠头,“今年舞狮子叔找别人吧,我现在太忙了,没空。”
“嗐,”张建设拉过杜仁礼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道,“不是舞狮子。舞狮子又累挣得又少,叔今年去外面上课,找到了挣大钱的好方法。”
舞狮子又累又挣得少?杜仁礼问:“叔,你去年可不是这样说的吧?你要显少,我们何必和李家庄的人干架,闹得不愉快?”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张建设道,“现在村里好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想找几个人舞狮子都找不着。叔现在自从担任了村长,事又多,早不管那摊子事了。”
“村长也是国家干部。”杜仁礼故意揶揄道。
张建设义正言辞:“那当然。你别看村长官小,可一村的大小事都要管。唉,给你说你也不懂,过来看看叔带的好东西。”
楼下的客厅里,一个白色的小机器正躺在地上。
张援朝、姚春兰、张小佳三口人正围着看。
见儿子下来,姚春兰道:“小峰,你叔说这是什么摇摆仪,只要用了它,就消百病。”
“小峰下来了,我给你们亲自演示演示。”张建设在地上铺了张垫子,然后躺在上面,双脚伸到摇摆仪上。
张援朝把开关打开,只见张建设的身子随着机器的振动开始轻轻晃动起来。
过了两分钟,张建设起身,对杜仁礼道:“小峰,你上去试试,好用得很。叔跟你说,十五分钟后全身松快得很。这叫康复得,可不是什么摇摆仪。”
杜仁礼躺到地上,把脚伸到康复得上面,开关一开,只觉双腿和全身开始轻轻摇摆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张建设道。
“有些晕。”杜仁礼道。
张小佳好奇,也依样躺到上面感受了一会儿。张建设让大哥大嫂也上去感受感受。
一家人都感受完了,张建设道:“大哥、大嫂,我没骗你们吧?怎么样?”
“不行,我受不了,晃得我想吐。”姚春兰道。
“大嫂,那是你身体不好。所以才更应该用它,用习惯了头就不晕,也不会想吐了。”张建设道。
“可这一个小东西也太贵了。”姚春兰道,“有你说得那么好,你为何不多买几台?”
“我这不是给你们送来了吗?我家里买了一台,让咱妈用呢。”
“建设,这东西咱妈老了,我晃几下腿都打颤,你千万别让她用。”张援朝道。
“算了,你们都跟不上时代潮流,不跟你们说了。我跟咱家的大人物小峰说。小峰,你跟叔实话实说,你觉得怎么样?”
“叔,你这要是能治病,咋不见医药卫生方面的认证?”杜仁礼拿着说明书,“这上面只说是保健品。”
“等等,我给你们开开电视。”张建设把电视开开,调到三川市电视台,上面正如火如荼地播放着一条广告。
正是地上摆的那康复得的广告。只见电视上男女老少,每人一台,随着康复得在地上左右晃动,旁边传出声嘶力竭的呼喊:“康复得,您值得拥有!摇一摇,十年少!摇两摇,百病消!摇三摇,神仙找!康复得!早买早享受!您还犹豫什么,您还担心什么!”
张小佳看着电视里的人摇头晃脑,道:“这个广告最近天天放,我们同学都会说了!”
“小峰,你看,要是这东西不好,市电视台会播广告?”张建设道,“相信叔,肯定没错。”
杜仁礼笑道:“这广告词不错,就是这个声音有些像鬼叫。好像怕别人不买似的。”
“就是,要是那么好,还用得着上广告啊?”姚春兰道,“不早就被人抢光了吗?听说广告费也不少呢。”
“嫂子,你看你们现在都在城里买了楼房了,你和大哥都进了邵南村的工厂,不应该买点儿符合身份的东西吗?这康复得一买,放在客厅,人来了一看,多有面子!”
“我们买房是因为小峰写书挣的钱。我和你哥一个月挣的钱也就是够全家人的生活费,哪有那么多钱买这什么康复得?”姚春兰并不上当。
张建设费了半天嘴皮子,也没让姚春兰松动,转而对侄子道:“小峰,你买一个。你平时学习累了,摇一摇多舒服啊。还有,你不用时,你妈和你爸都可以用,还有小佳,一人买,全家受益。”
“一人买,全家受益。”杜仁礼笑了,“叔,你从哪儿学的这广告词儿?”
“我从康复得的培训基地啊。小峰,叔跟你说,自从去过那个培训基地,叔觉得以前都白活了。”张建设道,“叔后半辈子终于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
“叔,你要不急着走,跟我们说说你在培训基地的事情?”
接着,张建设便讲述了在三川市两天的培训经历。有两个讲师给他们讲了一番人生如何挣钱后,他便掏出所有的钱买了一台康复得,价钱是一千九百八十元。
“两千块钱?那么贵,我们买不起。”姚春兰一边说一边给儿子使眼色,“我去做饭了。小峰,你出去买瓶酱油。”
杜仁礼走到门口,姚春兰道:“妈觉得你叔像打了鸡血似的,有些不对劲儿,他让你掏钱,你千万可不能掏。”
杜仁礼笑笑:“妈,我有数。”
回到屋里,杜仁礼又问了张建设一些问题,终于明白所谓的康复得,更像是一场骗局。
张建设买的这台康复得,是从他的上线人手里买的,他买到康复得后,可以把他买的这东西再卖给下一个人,下一个人再卖给下下一个人,下下一个人再卖给下下下一个人。而且,从他手里买过康复得的人和下面的人都是他的下线,下线所卖得的收入他都有抽成。也就是说,下线越多,他越容易挣钱。当下线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张建设就是坐着不动,也能挣大钱。
这样的场景光想想就够向往了,张建设没读过几年书,平时在村里面也是个灵醒人,经过两天的洗脑,一下子被击中了强烈想发财的内心。
“小峰,你不知道,我上线的那个人,在市里有豪宅,还有豪车,出入还有漂亮的女秘书,别提多风光了。叔这次要是成了,也介绍你入伙。你爸和你妈死脑筋,不要听他们的。”
杜仁礼想了想道:“叔,你看一千九百八十块钱顶我和妹妹一年的生活费了,我得和我妈我爸商量下。”
“你爸说你挣的钱你不是拿着吗?还跟你妈商量啥?”
张援朝老实,把一切都跟弟弟实话实说了。张建设知道姚春兰不愿意,赶忙拦住侄子:“你都是咱们三川市的名人了。你写的书都赚了大钱。再说,叔让你买,也不是纯要你花钱,是给你一个挣钱的机会。小峰,你想啊,等你也发展出了下线,那你不是也能坐着挣钱?写书还要费脑筋呢,而这根本连脑筋都不费。”
“叔,我挣的钱都用来买这房子了。现在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杜仁礼道。
“院子里那摩托车不是你买的吗?叔看了,得值一万多呢。你跟叔哭啥穷呢,你说你一分钱都没有,我咋不相信。”
杜仁礼看看张建设,觉得去年过年时,自己这位二叔相较一般的农村人,心思活泛,想要靠舞狮子挣钱,吃苦耐劳,今年过了一年,咋忽然变成了这样呢?
“叔,我不是骗你。要不这样吧,过几个月,我要是拿到新的稿费,就支持你,买两台康复得,你看行不行?”
张建设脸色缓和了些:“那好。叔相信你。”
一家人送走张建设,姚春兰不满道:“他二叔是咋了,连小峰的钱都想骗,我可听工厂里的人说了,那康复得可是骗人的。”
张援朝想为兄弟辩解,却也想不出理由。
杜仁礼和解道:“爸,妈,我看二叔并不是想骗钱,他是被人洗脑了,想挣钱魔怔了。”
“那得让他赶紧跳出来。”张援朝道,“要是这样下去,他还不把以前的血汗钱倒腾完?”
过了两日,杜仁礼正在写稿子,屋里的电话响起来。先是响了一下挂了,又响了两下,等了一会儿,才重新响起来。
这是徐丽君的暗号,杜仁礼上前赶忙去接,听到话筒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小峰,是你吗?”
杜仁礼愣了一下,问道:“大毛?”
“是,是。”李大毛的话音里带着惊喜,又有说不出的沧桑,“我从大伟那里知道了你的号码,你现在放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