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了甜蜜的秘密,徐丽君正欢快地往前走,听到喊声,下意识地怔在了原地。
“你昨晚去哪儿了?”徐正刚摸摸一夜没休息好的脖颈,忍住冲天的怒气,“我听说你们没放假,来给你送些你爱吃的东西。”
“你昨晚来的?”徐丽君毕竟年纪小,昨晚的事太过骇人,她偷偷瞄了一眼身后,见只有几个在外住的学生正往学校里走,并没有张小锋,心里安定下来,“我昨晚还了衣服,天太晚了,就到我同学那里住了。”
“哪个同学?”
“就是我初中时的同桌,叫薛玉英的。她现在在这里读师范。”徐丽君竭力镇定,“不信你可以问她。”
“我咋听说你是和一个男生一起还的衣服?”徐正刚对女儿的话半信半疑。
“哦,我还衣服时碰到我同学,他也要还,我们就一起去的。”
徐正刚还想问清楚,不想在路上引人注意,便道:“你上车来。”
“我要上自习,没事儿我去学校了。”徐丽君经过最初的慌乱,又恢复了以往父女二人见面时的冷淡。
“你给我站住!”徐正刚只觉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往外跳。女儿初时的慌乱他看在眼里,直觉告诉他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一晚上窝在车上等待时的担心和焦躁让他只想打人。
在一边被夜色挡住的杜仁礼正要上前解释清楚,只听一个声音道:“徐叔叔。”
徐正刚回头,愣了一下:“你是云……”
“我是云骁,上次我爸带我去见过叔叔。”云骁平时冷漠的脸上如镀了层暖阳。
“哦,看我这记性。”徐正刚拍拍头,“你不在学校住吗?”
“我妈觉得宿舍太吵,怕影响我学习,便给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云骁笑道,“叔叔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徐正刚扭头,见女儿早走进校门,没了影子,肺只想气炸:“没啥事,我来看看小君。”
杜仁礼走上前,叫道:“叔叔好!”
“小峰?”徐正刚认出是女儿初中时的同学,“我在电视上看到你的采访。自古英雄出少年,好好努力!”
“谢谢叔叔。叔叔来找丽君有什么事吗?我去叫她。”杜仁礼热情道。
“不用了。哦,对了,”徐正刚打开后备箱,提出整整两袋子吃的,“麻烦你交给小君,就说我有空再来看她。”
杜仁礼提过东西,和云骁一起往校园里走。
“刚才我看到你们一起在三轮车上下来。”云骁忽然道。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杜仁礼道。
“在上我这一辈子可能超不过你了。但在别的方面,我不会不如你。”云骁道,“我用毕生的努力去拼搏,不信就超不过你。”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何必只把我当成对手呢?”杜仁礼笑。
“不用你管。”云骁鼻子一哼,越过杜仁礼,径直上了教学楼。
杜仁礼走到四班门口,让人叫徐丽君。
徐丽君又惊又喜地跑出来,小声道:“我爸走了?他有没发现……”
杜仁礼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叔叔在外面呆了一晚上,就为了给他的宝贝女儿送些东西。你看,你又把他气走了。瞧,这是他给你买的,说有空了再来看你。”
“哼,谁稀罕。”徐丽君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袋子,“你提走一袋吧,我吃不了。”
杜仁礼也不客气,看教室里有些同学正在好奇地张望,便提了一个袋子直接回了教室。
“嗐,刚才我看到了。昨晚你干什么去了?你看云骁那家伙,眼神恨不得吃了你。”陈良宇一边说一边打开袋子,“哎,真不错,有鸡、有鱼干,还有牛肉,不枉兄弟我替你遮掩啊。”
杜仁礼开始也有些疑惑自己为何引得傲视一切的云骁对自己不爽,后来才明白,云骁家境富裕,学习一直独占鳌头。他母亲什么都不让他做,只要他学习好就成。听说他现在在外面住,他母亲专门请了一个保姆照顾他。他学习从未得过第二名,可碰到了杜仁礼,成了面前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因此才对杜仁礼看不顺眼。
期末考试很快到了。考试过后,要分文理班。一般高中正常情况下,一年级下学期才分文理班,但颍河一高在一年级的上学期便分文理科。三年的学习内容到高二时全部学完,高三时全是刷题复习,特别优秀的人在高二结束时可以直接参加高考。
班主任周世勋拿个小本子,走到讲台上问:“谁要报文科,举手。”
有两三个人举手。周世勋环顾一圈道:“没了啊?好,我记下了。”
他话刚完,又有四五个人举了手。
“还有没有?我跟大家说,不是不让你们学文科,文科考大学时,没有几个学校可报,也没有什么好专业。咱们农村的孩子读大学,不都是为了将来找个好工作吗?只要你数理化学得动,就不要报什么文科。你实在学不动了,再去报文科。听明白了没?老师说得话可是过来人之言。”周世勋敲敲讲桌,“还有人报没?”
刚才举手的几个人中,有两个人又把手放了下去。
周世勋看没有张小峰,松了一口气,记下举手的同学的名字,走了出去。张小峰各科学习都很均衡,可他写了两本畅销小说,如果张小峰报文科,周世勋自知拦不住他。张小峰要去了文科班,那三年后考中名校可与他没关系了。到时学校奖励班主任可轮不到他。此时见张小峰从始至终都没抬头,也没举手,周世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一年级八个班,最后报文科的同学有一百人多一点儿,一大半是女生。班级简单调整了下,张小峰还在高一三班,与陈良宇一个班。班主任还是周世勋。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张小峰的成绩一如既往地稳定,徐丽君和云骁分列第二、第三,二者只差两分。
“张小峰,你为什么不报文科?”第三节课外活动时,云骁拦住杜仁礼。
“我为什么要报文科?”杜仁礼道。
“咱们班主任说的关于文科的话其实不对。”云骁道,“我一个表哥,学的文科,现在是主持人,很厉害。你书写得好,又有名气,报了文科,比读理科前途好。而且理科出来大多只是高级工人。”
看杜仁礼探究似的看着自己,云骁不好意思道:“当然,你要是选理科,我也很乐意。那样,我还会继续努力学习,争取超过你。你要是去了文科班,说不定第一名就会是我了。”
“谢谢你,云骁。”杜仁礼真诚道,“我期望你能超过我,真的。”
云骁却以为对方是嘲笑自己,脸一拉:“我不仅要超过你,还要超过徐丽君。”说完昂着头走了。
杜仁礼问徐丽君为什么报理科,徐丽君道:“理科文科对我好像没什么区别。从心底里我更喜欢语文、历史,可我不喜欢政治,更不喜欢政治和历史老师每次对着书画重点,让我们死记硬背,那还不如做两道物理题有意思。对了,你为什么报理科?好多同学都赌你报文科还是报理科呢。”
“我想学些不擅长的。”杜仁礼道。
“嗐,这么说你的文科很擅长了?”徐丽君道,“小心别人说你太骄傲了。”
“我教你做诗怎么样?”杜仁礼不答,许多事他在别人面前不外露,对着自己喜爱的女孩子,却只想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展示出来,犹如一只开屏的孔雀,“看看我有没有骄傲的资本。”
“什么诗?律诗、古体诗还是现代的诗?”
“古体诗包括很多种,律诗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古体诗。不过相对于今天这个时代,姑且称它为成熟的古代的近体诗。我当然教你怎么作律诗,要是别的诗,还用得着我教吗?”
“真的?你会做律诗?”徐丽君一脸崇拜的眼光,“你跟谁学的?快教我!对了,听说经常有一封从什么大学里来的信给你,是不是那个人教你的?”
杜仁礼想了想,笑道:“不是,那个老先生是学历史的。”
其实,那些信是范倬云的孙女范儒敏写的。不过,小姑娘可能不太好意思,总是用她爷爷的名义。杜仁礼也不说破,有什么问题也尽量给她解答,时间长了,两人成了笔友。范儒敏经常在信中跟他讲京城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他从中想找到以前生活的蛛丝马迹,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转眼,到了寒假。孟子谦的电话就如催命似的,要杜仁礼赶紧把关于王阳明的书写出来。杜仁礼既然答应了他,便在家里安心写书。同时,《故事会》的编辑也让他再写些小故事,说稿费加三倍。自从《万历二三事》《再说万历二三事》大火后,《故事会》的销量也跟着大增。
杜仁礼实在分身乏术,那边的编辑却死活不放,毕竟,现在的书只要沾上慕明两个字就会大卖。
徐丽君在家无事可干,听说后,便道自己想写些小故事,杜仁礼便把任务给她,让她放开写,写好交给编辑看。
这日,杜仁礼正在楼上写东西,忽然门被拍得啪啪响。自从在县城买了房子安了家,张援朝和姚春兰又因儿子在邵南村找到了工作,一切以儿子为中心,从来不打扰儿子,这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