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千金长得好看吗?”苏开问在他身边的树根上坐下的林川。
林川轻轻“嗯”了声,一双眼睛呆呆地盯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株粗大的白铅树。
“有多好看?跟这树一个模样?”苏开故意逗他。
“她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脸庞就像皎洁的月亮。肌肤如冰雪,嘴唇似红花,看着她走路的身姿,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在人间了。”
“脸庞像月亮?她是个圆脸?”苏开用两只手比划,“像这么圆吗?真难以想象,这么圆的脸又怎么会好看……不对不对,那个城主千金不是毁容了吗?你……你小子好像在骗我!”
林川嘿嘿笑了起来:“骗你怎么了,是你自己要问。其实她脸上总是蒙着一层纱,这些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苏开白了林川一眼:“就凭你这想象力,你该改行去写小说。”
“写小说也没什么不好。”林川一双眼睛又看向了白铅树。“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尽快找到狼猩草,现在就差这一味药了。”
苏开按住林川的肩膀,“你先别急,再歇一会。有些事我还得问问你。”
林川说:“你还要问什么?”
苏开的脸色变得认真起来:“你这婚事城主答应了?”
“嗯。”
“那城主千金呢?她肯嫁给你这么个穷小子?”。
“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那你可得小心了,女人啊最容易反悔,她是北疆第一美人,会心甘情愿嫁给你?”
林川想了想,说:“我看城主为人磊落,不像个出尔反尔之人。”
苏开见林川有意回避,有些扫兴地说:“我跟你说女人,你却跟我说城主。”
林川笑了笑:“先不说我了,你呢?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女人?”苏开撇了撇嘴,说:“女人很多啊,不过没有我想娶的。我现在这样就挺好,只是娘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用手指了指头“这段时间这里好像更严重了,一到晚上把个头敲得跟个鼓似的,咚咚的响。
林川面带愁色,说“她这是老毛病,只能养着,想要根治很难。回去我替她再好好瞧瞧。”
苏开自嘲地笑了笑,说:“她看见你回来,病就好了许多,也不知道谁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样想……对了,欠孙老爷的银子我会去想办法的,你就多留意下哪家姑娘合适,早点娶妻生子,了了娘的心愿。”
这话似乎戳痛了苏开,脸色都变了:“大丈夫还未立业,谈何成家?你也不用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教导我,姓孙的那里我自己会处理,我跟他的债一时半会是结不清的。”苏开站起身,背对起着林川,明显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林川急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苏开竖起手,打断林川的话。“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就找到你要的狼猩草了。”说完径直就往前走,他走的很快,一下子就钻进旁边的树丛里去了。
“苏开,你慢点,这鬼雾森林怪异的很,可别走散了。”
“我说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去了趟寒玉城把胆给丢了?”苏开的声音远远传来,林川循声加快了脚步。
过不多时,苏开又喊了起来。“林川你快来!你来看看这是你要找的狼猩草吗?”
“好!”林川高兴地应了一声,这种情境令他不由想起了小时候苏开带着自己放羊的日子。可眼前尽是密密麻麻的遮目绿叶,瞧不见苏开的人影。
“苏开,你在哪呢?”
“这里这里!”苏开忽然从一旁的树丛里窜了出来,吓了林川一跳。
“吓到了?就你这胆量,你那位城主千金恐怕是看不上你的。”苏开得意地笑了起来,拉住林川的衣袖,拨开杂草和树枝,走了十余步,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块不小的草地。一株血红色的植物在草地边显得格外显眼。
林川眼睛一亮,喜道:“就是它!”快步走上前去,用药锄将狼猩草整株刨了起来,稳稳地放进背篓里。
“奇怪,这里应该是狼群聚集过的地方,而且从眼前的环境来看,时间还不短。”苏开皱着眉毛,游目四顾:“这些狼都去哪了?不会是知道我们飞鸟关双雄要来,吓得跑路了吧?”
林川无奈地笑了笑,“它们对我们飞鸟关双雄应该并不了解。看样子像是出去捕食去了”
“那也会留些老弱病残看着窝吧?奇怪了。”苏开踱着步在草地周围查看,只发现了一些成堆的狼粪,和一些散落的狼毛。
林川找到了狼猩草,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既然狼猩草找到了,我们就尽快回去吧。这鬼雾森林总是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这狼也消失得诡异。”不知道为什么,林川脑海里忽然涌现出杨春花深夜里对他和苏开说的关于鬼雾森林里的传说。
“鬼雾森林到了夜晚,死在森林里的人就会一个个从地底爬出来,他们衣裳破烂,露出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睛里燃烧着蓝色的火焰,寻觅在森林里迷路的人。他们抓到人之后,并不直接杀死,而是将人的手脚全部砍光,再在头顶上敲出一个洞,用干枯的手挖脑髓吃……你们的父亲肯定就是这样子死掉的……”
林川那时候听了心里十分害怕,可又免不了有些怀疑,母亲很有可能是觉得苏羊倌和林青玄都因为鬼雾森林而死,自然而然地把这里当成了一个不详之地,又怕自己和苏开会因为好奇溜进鬼雾森林,所以才编了这些故事来吓他们。
林川曾信誓旦旦地跟苏开说过:“我不怕。”苏开也曾信誓旦旦地跟林川说过:“你都不怕,我更加不会怕了,谁怕谁是小狗!”
夜幕已经降临,周围的一切黑的好快。寒风刮进树林,呜呜地响。苏开咽了口唾沫,看向林川。
“林……林川,你……你干吗突然不说话了?”
“我……我没有啊,这不是在说着呢吗?”
“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回家呀。”
“现在就回?”苏开看了看四周,天色更黑了,树木在寒风里张牙舞爪,已经有点妖魔鬼怪的模样了。二人为了找寻狼猩草,五天前早就出了关,谁也没有告知。进了鬼雾森林后凭着一腔少年热血一路深入。因为行程极为顺利,关于鬼雾森林的种种传说早就抛诸脑后,现在狼猩草已经找到,夜色也跟个悄然降临。那些骇人传说不知怎地忽然一股脑涌了出来,怎么也压不下去了。来的路上苏开用柴刀在经过的树上留下了砍痕。只是这天色将黑,目前虽然能够辨认,但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寻找起来可就难了。
恐惧在两个少年的眼神里显露无疑,正在这时,一声苍凉的狼嚎突兀地传了过来。
“狼回来了!”苏开叫了一声,握紧手里的柴刀“我们先离开这里!”
林川点了点头,将背篓里的药锄抽了出来,抓在手里。“往来路走上一点,先避开这些狼群!”
二人一齐往回赶,还没跑出两步,忽然又听到一声人类才能发出的惨呼!
“你听到了吗!”苏开猛然停下脚步。
“是……是人的声音?”林川侧耳去听。
“是……是……尸鬼!”苏开两条腿就像是灌满了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
林川拉住苏开的手,尽量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不……不要慌,越是害怕越要镇定。”苏开艰难地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这才发现嗓子又干又紧。
惨呼声之后紧接着是唰唰的树叶被踩踏的声音,显得非常杂乱,然后又是一声惨呼!
那些声音来得好快,已经到了附近,苏开的脑子嗡嗡作响,和林川一齐回过身去。借着微亮的光,正好看见一匹黑马从树林里窜了出来,落蹄的时候不知怎的失了蹄,扑倒在地。马上一道黑色的身影凌空翻了个身,稳稳的半蹲在了地上!紧接着林子里唰唰窜出十数道人影,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利刃!
“大人!”
那从马上摔落的黑色身影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自己没事,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当看到苏开和林川时,愣了一愣。然后对身后的人说道:
“等等后面的兄弟,我们先守住这里!”黑色身影说完抽出腰间快刀,在一株大树一侧砍了几刀,右手用力一推,一株人身粗的大树被他一把推歪,卡啦啦倒在了地上。跟在身后的十数人见了也纷纷效仿,他们训练有素,两人一组,很快就砍倒了十几棵大树。又将大树在空地上围成一个大圈,又去捡了数十捆干柴在圈边堆好。
“乔老鬼!你要不要脸?只顾着自己骑马跑了!自己的兄弟都不要了?”一个精壮的汉子从树林窜了出来,紧跟其后的又是十余名汉子。
“我姓乔的岂是那种人,这不是在这等你们吗?”
那精壮男子哼了一声,看着围成圈的树木。“怎么?想用火攻?我看你是兵书看多了,把脑子看傻了。这么点草木你想烧谁?”
“如果你还想活过今晚,就把嘴巴闭上,叫你手下的人再去弄点柴火来!”
精壮男子心里肯定是明白了黑色人影的心思,叫道:“小的们!快去多找点柴木来,趁着那些要命的狼还没追上来!”众人纷纷行动,一会儿功夫就在大树围成的树圈中堆成了一座小山高的柴木。
“林兄弟!你要不要进来?狼群马上就要过来了!”那黑色人影向林川和苏开方向招手。
“你认识?”苏开颇感诧异,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群人不是什么尸鬼,而是活生生的人。而且后面可能还跟着一群活生生的狼!
林川点了点头。“是寒玉城的护卫队长乔虎”向乔虎喊道:“那就多谢乔大人了!”
乔虎呵呵一笑“不必客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林兄弟,真是有缘啊!”林川当初是他带到寒玉城的,本以为这小子肯定会落得被乱棍打出寒玉城的下场,没想到他却将城主千金的怪病治了个七七八八,已经可以出来见人了。这样一来这个林川可就真的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如今这么好的巴结机会,他想错过都不可以了。
“升火!”林川和苏开跳进了树圈,乔虎大喝一声,众人纷纷用手中的火把把树枝点燃,一时间火光冲天而起,将众人的脸照得红扑扑的。
“省着点烧!夜晚还长着呢!”那精壮男子高升叫着。
林川借着火光,仔细打量起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乔虎一身黑色轻甲,双腿盘坐调息。一柄快刀横放在地上。刀柄压着一个鼓鼓的长布袋袋口,双耳不时振动,正在听着什么。而那名精壮男子三十来岁年纪,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青色袍子,他大咧咧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眉毛粗长,一双眸子黑亮,散发着精光。此刻他正拿着一个皮囊,小口小口地嘬着酒,眼睛不时的向树林里瞟去。
那剩下的有十余人身着黑色劲装,腰间扎着皮腰带,个个手持长刀,目光齐齐看着方才经过的树林,神情极为紧张。另十余人则围绕着那精壮男子而坐,以他为中心,他们一个个身形彪悍,眼神凶狠又带着恐惧。手里的兵器各式,有刀有枪有矛有锤。林川初步判断这是两拨身份不同的人。
而令林川感到疑惑的是坐在乔虎身旁的一名女子,她是这一行人唯一一个女性。只见她微微侧身而坐,瓜子脸庞,肤白胜雪,眉毛细长如柳叶,双目大而黑亮。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狐皮袍子,腰间用一条黑色的皮腰带系着,将高挑曼妙的身姿勾勒得动人心魄,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条墨绿色的玉带束起,斜斜垂落腰间,更添神韵。她一双眼睛怔怔看着跳动的火焰,对这两拨人,甚至是即将到来的狼群都显得有些漠不关心。
白衣女子似乎是察觉到了林川的目光,侧目看过来,脸上显露出一种诧异之色。
“她认识我?”林川见她的目光中所表达出来的,竟是老友突然相见才有的欣喜。
那女子怔了一怔,很快又露出嫣然的笑意,红唇皓齿,似乎是告诉林川:“我认错人了。”
林川见了那犹如春花盛放的笑脸,不由地一呆,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微微一红,也回以笑脸,淡淡地一笑后,转过头去。
狼嚎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树圈里的众人脸色唰唰的都变成了惨白,那坐着的十余个大汉猛的站了起来,手中紧握兵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黑漆漆的树林,看着他们紧张的行情,不难想象他们之前经历了什么。
很快,一只瘦小的灰狼率先从树丛中窜了出来,见到火光后微微一停,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数不清的狼从森林里涌出,因怕那冲天火光,成群结队的沿着树圈转动,很快就将众人层层围住了,数量足有四五百只。
眼看着那一只只呲牙咧嘴,低声咆哮的恶狼随时都有扑过来的可能。苏开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向林川身边靠了靠,扬起手里的柴刀,指向一只牛犊一样大小的狼,喝到:“别过来啊!砍你的啊!”
“你疯了吗?”林川叫道:“不要激怒它!”
“我……我不是要激怒它……我听老人说,遇到狼的时候千……千万不能怕……你要表现得比它更凶狠,这叫气势压倒……”
“你觉得你能压倒它们吗?它们只会跳进来把我们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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