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烈日”和深邃的“黑洞”谁也没有胜过谁,它们最终聚合在一起,渐渐压缩为一个极极的黑点。
然后迅猛但无声息地突然膨胀开来——
世界骤然之间归于寂静,就好像世上从未有过声音。刺眼的白光将方圆百里笼罩,就好像世上从未有过色彩。脸上感受不到风的吹拂,口鼻之间也没有流动着的生命之息。
“嘤——”忽然,刺耳悠长的鸣响将这一切打破。
空气中掀起阵阵足以摧垮一个人精神的声浪,硬生生从紧捂着的手指缝间钻进耳朵,仿佛化作银针疯狂地钉刺着人们的大脑。
剧烈而绵长的刺痛让人们来不及发出惨叫,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只能跪伏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睁大眼睛,像咯痰似的拼命想要发出一丝声响。
炎霆得的巨剑深深地插入土中,他胸口快速起伏,七窍流淌着鲜血,左手紧握着剑柄勉强支撑着魁梧的身躯,右膝点地半跪在地上。
魔哆獭的情况自然也不容乐观,娥应信本就有些孱弱的身躯身处这样巨大的冲击的中心,五脏具碎。魔哆獭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嘴中不断冒着内脏迸出的血,眼看着活不长了。
殷知火生等人在绾来风唤出的层层岩石的包裹下,仅是受了些轻微的伤害,只是绾来风已几近力竭,昏昏欲睡,若是再受到这种规模的冲击怕是也命难保。
殷知火生将绾来风的一条手臂架在肩上,扶着他往远处慢慢挪动。寒江学踉踉跄跄地紧随其后。
炎霆得和魔哆獭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这一定就是半个时。在这期间,所有人都往更远处撤离,硕大的铁砂城已成无人之境。
“竟然能将我逼到这个地步……”魔哆獭脱离了娥应信残破的身体,现出了他的原形。
“可惜,没能用红莲之火烧到你的真身。”炎霆得喘着粗气强撑身子站了起来,半倚在巨剑上,“只怪我功夫还未到家。”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炎霆得将军。”
一个陌生而又有些许熟悉的声音从炎霆得身后传来。
“你……你是……”炎霆得回过身去,惊诧地俯视着来者,“你是胭脂家的倭妖……啊不,倭精灵管家?!”
“你叫我倭妖也行。”一个上衣纹有胭脂家徽记的倭妖缓缓走到炎霆得身边,轻轻一跃跳到他的剑柄上了,“这些年我想通了。虽然我是很讨厌这个‘妖’字,但借用铁陨人幻想故事里的‘精灵’一词似乎在这个世界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区区倭妖竟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魔哆獭有些惊异,“不——你不是普通的倭妖,你身上散发着的味道好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倭妖打断了魔哆獭的思绪,“反正我也不是来让你抚今追昔的。”
“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想做什么?”炎霆得抬头望着自己剑柄上的倭妖有些警惕地问道。
“我时间不多,所以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倭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着绿色液体的玻璃瓶子,随手扔给了炎霆得,“把这个喝下去,你的身体就会完好如初了——对了,别跟你家里的朋友说见过我。有缘再见。”
倭妖说着,纵身跃下炎霆得的剑,落至炎霆得的身后。炎霆得再回过头去,倭妖已不知所踪了。
炎霆得将信将疑地拿着玻璃瓶子送到嘴边,用牙齿拔开软木塞,将瓶中的绿色液体一饮而尽。那液体明明冻得人牙疼,但喝下去之后却有一股暖流在胃中荡开,游遍全身。
随即,一层金色的微光将炎霆得包裹起来,一阵阵奇痒难耐的感觉自他的右臂传来……
右臂?!
炎霆得一愣,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瞠目结舌。
原本在许多年前就被斩断的右臂竟然重新生长了出来……
“你……你……怎么会这样……”魔哆獭舌头打结,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好汉不吃眼前亏,告辞!”
魔哆獭话未说完便一溜烟儿地朝着西面冲出了铁砂城。
“这老奸巨猾的家伙,溜得够快的……”炎霆得甩了甩自己的右臂,再三确认它确实存在后,激动地用右手拿去巨剑,原地转了个圈。
“绝了,真是绝了……这是真的‘完好如初’了呀。要是这种药能量产……算了,想来也是不可能的。”炎霆得有些兴奋地自言自语,“我还是想想怎么通知他们回城来吧。”
炎霆得环顾四周,看着空空的城池不免有些落寞,“如此精彩的一战,到头来竟然无人喝彩……”
“哦,对了……”炎霆得一把火将娥应信的身体也烧作了尘土,“安息吧。”
……
“你妈的,为什么!幸好我还留了一手底牌……啧,还是气不过,便宜又要被那没脑子的家伙占了。”狼狈逃遁的魔哆獭有些恼火,“不仅没搞到寒江学的躯体,还赔了两副能用——这都算了,炎霆得竟然还回到了风华正茂的时候……真是气死人了!”
是的,炎霆得回到了风华正茂的时候,而这一点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察觉——也许是因为他平时就保养得非常好,老年与青年之时没太大差异。
直到他重新与自己疼爱的曾孙子重逢——
他用左肩扛着巨剑,大摇大摆地走在铁砂城东门外的大道上。忽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前被自己支开去做别的事情的霜飞逸和炎慷。
“你你你你……你是哪位?怎么会拿着我太爷爷的剑?”炎慷见了炎霆得,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脑子里一团浆糊,结结巴巴地发问。
霜飞逸也警惕地唤出一对双枪,与炎霆得保持距离。
从外貌来看,眼前的青年男子绝对是炎家人无疑。而且他和炎慷长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以说,光看外表,他就是五年后的炎慷。
可炎慷从不记得自己有一位这样的堂哥或表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拿着炎霆得的剑,这就说明……
“慷儿,你在那儿瞎说什么呢?”炎霆得依旧没有察觉自己身体的其他变化,听了炎慷的话猛然心中一紧,紧张地问,“糟了,是不是刚刚的强光影响了你的视力——快,让太爷爷看看。”
“你不要过来啊!”炎慷亮出他的火盾,横在身前。
“哦,对对对,我的右臂确实因为某些机缘重新长了出来,但我真的……”
炎霆得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还发生了一些其他的变化。
“喂喂喂……”他尖着耳朵听着自己的声音,“啊哦鹅衣屋鱼——诶,我的声音怎么变了?”
“少装蒜,梦妖!把我太爷爷还来!”炎慷突然唤出他的火槊,朝着炎霆得刺去。
“等等!”霜飞逸立起冰墙,拦住了炎慷。
“你干嘛?!”炎慷愤怒地回过头去瞪着霜飞逸,眼中含着真正的杀意。
这份杀意让霜飞逸也不禁为之一颤,声音变得像蚊子一样,“他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在演戏……”
“啊——?!!”冰墙的另一头传来惊呼,“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