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着那只手,紧握着那只与身体不相连的手。埋在雪地里的膝盖传来阵阵暖意,因为手上的温度真的很低很低。霜飞逸找不到那只手的主人,因为雪埋得太深太深。
在寒冷之中,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等回过神来耳边已传来噼啪的炉火声。
“我叫雷洛,姑且可以算是你父亲的友人。你也可以称呼我的另一个名字——兰之森的枯洛……”
脸庞划过一丝灼热的气流,让霜飞逸从回忆之中抽身。
他非常清楚自己为何会陷入回忆——他拿着枪,对面站着个拿剑的少年,这是在十多年前几乎每天发生的事情。
“发什么呆呢!”殷知火生的剑已经架在了霜飞逸的脖子上。
“我输了。”霜飞逸的脸上挂上些笑意,嘴角越扬越高,最后咧开嘴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你……你没事儿吧?”殷知火生被霜飞逸突如其来的狂笑搞得有些错乱。
“哈……哈……”霜飞逸喘了几口气,强忍住笑意,“没……没事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殷知火生一脸不可置信地收起剑,“就这么好了?”
“嗯,就这么好了。”霜飞逸将手上的冰枪散去,摸了摸殷知火生的头顶,“谢谢你,让我想起了些事情。”
“我……”殷知火生像是脑袋被人狠狠地甩了一棍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啊?到底是怎么了……”
“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本来就没那么复杂。”霜飞逸突然迎面用肘窝夹住殷知火生的脖子,拖着他向前走去。
“唔——!”殷知火生腰部向后一闪,随即捯着碎步倒退着跟上霜飞逸的步子,“你干嘛啊,快放开我。”
“陪我去外头转转。”霜飞逸说着,径直走向一棵巨大的血果树,身子没入其中。
眨眼间,他们二人已出现在一处暗道之中。
“快……快放开,要窒息了……”
“噢,不好意思,我忘了。”霜飞逸赶忙松开肘窝。
殷知火生重心不稳,一屁股砸在青石板上。
“啊啊啊——!”暗道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
……
月影城的大街上张罗起各式各样的花灯,有些成套的挂作一排,上面的图案组合出一个个狼牙月人耳熟能详的故事。显然,这是在为了二月初一的狼王诞节做准备。
殷知火生跟随着霜飞逸来到街上,繁华的景象让他不禁目眩。常年被山水围绕着的他,对这样的街景有些疏离感。但一排排组成连环画的花灯又让他感到格外亲切。
果然,不论天南海北,不论富贵贫穷,狼牙月的孩子们都是听着相似的故事成长起来的。正是因为如此,狼牙月的人们才能在关键的时刻迸发出令世人惊诧的团结。
“你看那边的灯笼,肿得跟你的屁股似的。”正在殷知火生自我感动的时候,霜飞逸打岔道。
“呸,还不都是你害的。”殷知火生虚掩着屁股,步伐有些诡异。
“好好好,我错了,给你买冰糖葫芦吃好不好啊?”
“你唬孩儿呢?!”殷知火生停顿了一秒,“我要带香蕉的那种。”
“噗——”霜飞逸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感觉你跟我儿子似的。”
“你有儿子了?!”殷知火生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笑骂,“好你个霜飞逸,居然占我便宜!”
“明显是你占到了我的便宜才对。”霜飞逸走到糖葫芦摊前,要了一串带香蕉的冰糖葫芦。
“我怎么占到你的便宜了?”殷知火生跟上去,不服气地问。
“其一,你敲诈了我一串儿冰糖葫芦。”霜飞逸说着,拿着冰糖葫芦在殷知火生头顶上晃了两圈,“其二,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年轻有为,出身贵族,给你个铁匠家的崽子当爹——难道不是你占了我的便宜吗?”
“嗯……除了英俊潇洒和风流倜傥,我好像是反驳不了——个鬼啊,这两种便宜不是一回事儿吧?!”
“好,那我们扯平了,乖儿子。”霜飞逸忽然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糟糕,着了道了。”殷知火生暗叫不好,刚想再说点什么来逆转局势,就感觉嘴里塞进了什么甜甜的东西——正是霜飞逸塞进来的糖葫芦。
“唉,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殷知火生在心里悲叹一声,咬下了半块山楂,“酸死了……”
“嘿,这位屁股疼的哥,要试试这一款倭妖牌儿消肿止痛酊吗?”
一个熟悉而刺耳的声音传入殷知火生耳中。
“怎么老是你……”殷知火生低头看着面前的倭妖,嘴角有些抽搐,“你是在跟踪我吗?”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在跟踪您呢,我是绝对不知道您在浴室里面……”
“停!”殷知火生大呵一声,惹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啧,你给我过来……”殷知火生涨红了脸,低着脑袋把倭妖拖到街角,“你要是再跟踪我,我就把你交给郡卫团处置!”
“哎呀,都说了没在跟踪你了嘛。”倭妖甩开殷知火生的手,“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再说了我不是每次都能解你的燃眉之急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把我当成天神派来帮助你的使者呢?”
“好了好了,你跟他计较这些也没用。”霜飞逸伸出手去,对着倭妖说道,“把你那个什么肿痛酊拿出来吧。”
“欸,还是你懂事,算你十六狼币。”倭妖乐呵呵地掏出一个红色的扁盒子。
“来,给你十六狼币。”
“好咧,您拿好。”倭妖接过钱,屁颠儿屁颠儿地往远处跑去了。
“来,搽药吧。”霜飞逸打开包装盒,拿出一个瓶子来。
“啊?喂,你不要乱来,这可是在街——喔喔喔,痛痛痛!”
……
月影城郊外的荒寂处又是一番光景。
一名身着长裙,留着一头酒红色卷发的女子走在一堆堆无人看管的土丘之间,背后跟了个披着黑斗篷的无头之人——哦不,他的手上捧着一颗男人的头颅。
“徇吾,还满意吗?”那女子问道。
“刀蜜姐姐,这躯体哪儿都好,就是这头……”徇吾手上的头开口道。
“这是大人特意安排给你的,自然有其道理。”刀蜜挑了挑眉,“不过……这副躯体应该能使用冰灵术吧?你先把脑袋冻在脖子上,用兜帽掩好——免得等会儿走在有人烟的地方不方便。”
“好的刀蜜姐姐。”徇吾手上的脑袋咧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