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珀馆长、琥:
“原谅我不辞而别,我因为个人原因不得不离开。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在这里还要再说一声抱歉,珀馆长。为了赶路,我骑走了馆里的双轮车。但我已经将双轮车的款项随信附上,请您查收。
“写到此处,突然发现我需要抱的歉还有那么一点点多。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们,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失忆。只是我一直因为逃役被灵武院追拿,所以不敢亮明身份。
“谢谢你们这些日子以来的关心和照顾。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恩情。
“爱你们的:殷知火生
“皓兮十六年五月初五”
珀桐放下手中的信,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隐约知道,多半是栌山升那边的人坏了自己和灵武院的事情。
“栌山升啊栌山升。不管你知不知情,是不是幕后主使,这个梁子怕是都结下了。”
珀桐拿出一张空白的信纸,提起笔开始给灵武院写信。
……
数日之后,殷知火生顺利抵达了他的故乡——炎野燎原郡新炎溪村。
回到乡土之中,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股清新恬淡的空气。即使是森林之都的空气也无法与之媲美。各种花草粮食的清香夹杂着泥土里那一丝城里人闻不惯的天然肥料味,让殷知火生感觉肺部焕然一新。他心地推着双轮车,走上了乡间的泥泞道。现在是新炎溪村农闲时节的午后,因此田间地头并没有人烟。如此一来,若是四周有人,那八九不离十就是灵武院的人了,要逃脱也方便一些——这也正是他选择午后进村的原因。
但看上去,他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他一路通畅地来到了自家的院子前。因为忙于学业,他两年没有回来过了。看着家门前的阴沟和家里的青瓦白墙土篱笆,他不禁热泪盈眶。
殷知火生悄悄推开木门,走进院子里——没有生人的痕迹,这让他放心了许多。也没有打铁的痕迹,想来这个时候,姐姐应该还在午休。
殷知火生便在院子里的马扎上坐了下来,静静享受安逸的午后时光。他一遍又一遍地环视着院子里的陈设,不禁回忆起美好的童年来——虽然整个村子都是某场灾难后炎野公拨款重建起来的,但大到村落的布局,到每家每户的样子,皆是经过精心还原的,并没有什么大变化。
当目光扫过水井的时候,殷知火生想起自己时候有一次因为顽皮掉了进去。父母都有事外出,姐姐就让他坐进水桶里,靠一人之力将他拉了上来。
还有一次,殷知火生在铁匠坊里调皮,在装有铁水的大池子边缘上走来走去,被姐姐一把拽了下来,脑袋上被狠狠地揍出一个大包来。事后老爹问起来,姐姐直说弟弟惹恼了自己,结果她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一直到最后,她都没有说出殷知火生在铁水边玩闹的事情。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弟弟可就不是脑袋上多个包这么轻松愉快了。
但即使是这样强大的姐姐,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有一次,姐弟俩贪玩,跑进了深山之中,结果迷了路。一直到夜幕降临还在山林中转悠。好巧不巧,他们偏偏还遇上了一头饥饿的野兽。姐姐吓得当场哇哇大哭。那一天,殷知火生第一次使出了灵术,完全凭本能地放出一团火焰,吓跑了那头野兽。最后,大人们循着火光的位置,找到了姐弟二人。姐姐在老爹怀里泣不成声。
但即使是这样的柔弱姐姐,在可怖的爆炸面前,依然毅然决然地保护了殷知火生。
殷知火生自知他欠了姐姐太多东西,只能用一生来偿还。
“嘎吱”突然,偏房的门被打开,将殷知火生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啊……你是?”偏房当中走出的并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个陌生的青年男子。他留着一头银色齐腰长发,五官清秀却不显阴柔,身着的素袍在微风中缓缓飘动,仿佛若有仙气。
“噫?”
难道自己走错了?
殷知火生有环顾了一遍——这个院子确实是自己家里的,竹竿儿上海晾着姐姐的外衣呢。而且这个青年男子也不是村里的人,新炎溪村就那么大个地方,不可能有他不认识的人。
但为了保险起见,殷知火生还是低声问了一句:“请问,这里是殷知火舞家吧?”
“正是。”青年男子面带微笑地答道,“想必你就是舞经常提起的双胞胎弟弟殷知火生吧?我听说过你,是个很厉害的风系灵术士——说起来,你的灵能是风灵能,这有点儿奇怪呀……而且你和你姐姐长得也不怎么像是双胞胎。”
“我继承了娘亲的风灵能不行吗?”殷知火生有些尴尬地回道,“至于长相……异卵双胞胎是这样的。”
怎么轮到一个陌生人对这个家的主人提问,还评头论足的了?
等等,这个男人叫姐姐“舞”。如此亲昵,难不成……
殷知火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喊道:“姐夫,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存在。”
“噗——”正房门口传来某人喷水的声音。
殷知火生循声望去,姐姐殷知火舞正端着一杯热水,嘴角微微抽搐。她和殷知火生一样,有着一头红发,但眸子却是淡淡的红色。
“哈哈哈哈,舞,你弟弟太逗了。”青年男子哈哈大笑。
“真是的,读了这么多书,还是个二傻子。”殷知火舞摇头叹息,“他只是我们家的租客。”
“租……租客?”殷知火生听得目瞪口呆。
新炎溪村这么个穷乡僻壤,还会有人愿意来租房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来做个自我介绍吧。”青年男子对殷知火生说道。
“哦哦……好。”殷知火生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我叫霜飞逸,冰霜的霜,腾飞的飞,骏逸的逸。本是一落炎城贵族的倒插门儿女婿,可天有不测风云——我因为克妻被逐出家门。虽然他们按照律法给了我大笔的赔偿金,但我的人生仍是从此暗淡了下来。直到我无意中来到这新炎溪村,我知道这是一个可以让我获得幸福的世界。于是,我便四处寻找可以租住的地方,最后找到了你家。”
“呃……你好。”殷知火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值得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霜大哥,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殷知火舞对霜飞逸说完,转而盯着殷知火生,“阿生,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说罢,殷知火舞转着轮椅的轮子,头也不回地进了正房另一边的铁匠坊中。
殷知火生跟着她走了进去。
“啪!”殷知火舞一个巴掌扇在了殷知火生的脸上,眼里噙着泪,声音颤抖地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