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先找个地方躲雨,其他的事情等一下再说。”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穿着职业西装的女人,她留着齐肩的短发,俏丽而又不失干练。
在吞噬天地的暴雨中,大巴车头灯的光芒下,她成为所有迷茫心灵的指路灯塔。
我竭力想要回忆起关于她的一切,可是脑袋里却完全被那穿红裙子的女人占据。除此之外,只有一片空白。
雷声轰鸣,闪电浮沉,一大群人拖着各自的行李,相互搀扶踉踉跄跄地朝不远处那幢黑乎乎的高层建筑奔去。
痛叫声、不满声、咒骂声、喘息声、求助声全都淹没在轰鸣的雷声之中……
豆大的雨点砸在人脸上,冰冷冷的刺痛几乎能够浸透人心。好在,这个过程并不长,两分钟后,众人躲进了一幢废弃的楼房之中。
这幢楼房有七八层高,整体框架已经完全建成,不少地方裸露着生锈的钢筋,一些水泥建材散落各处。
导游杜鹃介绍说,这幢楼房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上个世纪大三线工程的产物。废弃的原因据说是这里的地层支撑不了这样的高层建筑。
——换句话说,这是一幢被废弃了的危楼。
但不管怎样,这幢危楼此刻成了我们这一行人最佳的避风港。
“杜鹃,你来清点一下人数,看看少了什么人没有?”
依然是那个干练的女人,我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不过,看她那样子,应该是导游杜鹃的上司。
一番清点下来,整个旅行团连带着司机赵烈与导游杜鹃在内,一共六十一人,一人都不少。
“还好,还好,一个都没少。”
杜鹃脸色舒缓,拍着有些鼓鼓的小胸脯,语气轻松了不少,不像刚开始清点人数时那么紧张,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
干练女人轻皱了皱眉头,沉默片刻才对司机说道:“赵烈,你刚才说开车的时候撞死了人,可是刚刚大家都没有看到有尸体,甚至连血迹都没看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有些失魂落魄的司机赵烈突然情绪失控,脸色发青地吼道:“这是什么屁话?难道是我会故意开翻车危害全车人的性命吗?我自己也在车上呢!”
干练女人无视赵烈的怒意,冷静地说道:“你那么大的反应做什么?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就算这次的事故是意外,也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的……”
“什么叫就算是意外,这他妈本来就是个意外?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轮的到由你来确定我的责任?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你?”
赵烈真的想要冲上去打人,却被杜鹃死命地拉住:“赵哥,你刚来公司没多久,所以不认识韩冰小姐,她是老板的妹妹,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听到这里,我不禁恍然大悟,难怪在出事之后韩冰就着手总揽全局,除去她本身的调度能力比较强之外,还因为她的身份是旅行社老板的妹妹。
当然,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那个诡异的红裙女子——她赤足踏雨而来的一幕就像是印刻在我的脑海中了一样。
只不过,赵烈刚才的回答却让我有些失望。
我想了想,走上前道:“刚刚雨大风急,大家都只顾着找地方躲雨,没看清楚也是有可能的。赵先生,你能说下撞人的具体情况吗?”
“我……”赵烈的目光却莫名的有些游移不定起来,“那个穿红裙女子是突然出现在路中间的,我看到她之后,就猛打方向盘,想要避开她,可是下雨路滑,刹车根本就来不及,然后就实打实的撞上了,然后车就翻了……”
我沉吟再三道:“本着对我们自己负责的态度,我觉得有必要前往出事地点再仔细查看一下……”
然而,大多数人都是面面相觑,并不吭声。
很显然,这个提议大家并不赞同,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从楼里跨出去一步都有点考验人的勇气,更何况还是去几千米之外查看死尸?
最后,还是韩冰站出来道:“我跟你一起过去,虽然刚刚大家拿行李的时候,我特意去看了周围的情况,没有发现什么红裙女子,但是你说的也对,也许是因为风雨太大,光线不好,我没有注意到吧……”
“我也去……”
杜鹃也站了出来,不过却被韩冰拒绝了:“杜鹃,你安排一下团员,尽可能的弄点柴禾过来把大家伙的衣服给弄干。这里距离最近的县城也有一天的车程,救援过来的话,怎么也需要一天的时间。所以,咱们起码要在这里等待一天的时间……”
话音刚落地,众人一下子炸开了,纷纷指责起来:
“你们旅行社当初说这条路能走,所以没有走高速,现在出了这种事,分明是拿我们大家的性命开玩笑!这件事你们旅行社必须给大家一个说法。”
“就是,你们说走这条路可以准时到达北海疗养院,现在非但不可能准时到达,我们还要在这荒郊野外呆上一天一夜,这事不能这么就算了!”
“对!旅行社必须要赔偿我们。不赔偿就投诉他们,我叔叔在消费者协会,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咦……手机怎么拨不出去!妈的,一点信号也没有……”
嘈杂声中,众人下意识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紧接着就是一阵慌乱的叫嚷。
“靠!我的也没信号!”
“会不会进水了坏了?”
“应该不会,我手机有防水膜,不可能进水。”
“怎么回事?”
……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劫后余生让他们并没有太过失态,甚至于想着给旅行社压力,以维护自己的权益。
可是当所有人都表示手机没信号,打不出去的时候,大家一下子慌了。
被全世界隔绝的孤寂感,放大了劫后余生的恐惧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姑娘突然凝神倾听起来:“你们听到没……好像有人在唱歌?”
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外面狂风呼啸,暴雨肆虐,可是在这吞噬天地的声响中,却有一个清幽的歌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声音很好听,称之为也不为过,只是曲调却哀婉了些。
“好像是……葬歌!”
嘶……
仿佛有一股森冷的空气瞬间将大家团团包裹住,好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我猛地转身,想要找到声音传来的方位。
不远处有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冲了出去,跑进了暴雨之中,面目狰狞地叫了起来:“我看到了,那边……那边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
然而,当家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却发现视线完全被暴雨遮掩了,光线很差,根本看不清楚那边有什么人。
有人忍不住骂道:“吴坚强!你他妈逗我玩呢?这么大雨,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候,雨中的吴坚强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就在大家都觉得吴坚强这王八蛋肯定是在搞恶作剧的时候,他突然嘴巴大张,四肢僵硬,像一根被狂风吹倒的电线杆一样,“嘭”的一声,直挺挺地砸在泥水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家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回楼中。
可是,经过一番手慌脚乱的急救之后,韩冰摇头叹息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