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赵毅从梦中醒来,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没有睡好过,大部分师兄弟都是如此。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开始洗漱,再去吃早饭,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是沉默不语,跟往日喧闹活泼的气氛相差甚远,饭堂里也只能听见咀嚼声,赵毅撇了一下旁边本不该空落落的位子,再与对面师弟互看一眼,又马上低头吃饭,眼中尽是复杂的感情。
突然之间,远处传来一声雄厚的大吼:“赵飞成!!!给爷爷出来受死!!!”
饭堂的众弟子不禁同时抬头,都呆呆地巡视了一眼其他人,又几乎同时瞬间起身,跑向大堂,一时间饭堂空无一人。
赵飞元持长枪破开大门,直入大堂。所谓大堂,其实跟绝大部分武林门派差不多,就是位于门派中心,一个开阔的石砌圆形大擂台,俗称“大堂”,武林门派以武会友,大多到此。
不过这次可不是以武会友来的,而是一场必有一生一死的对决。
赵飞元大步流星,在不断聚集而来的盘蛟门弟子的注视中一跃而起,跳上擂台,对着内院入口大骂道:“不肖竖子!腌臜泼才!直娘贼!胆若鼠辈!”凡是这辈子学到的脏话,都给倾泻而出,甚至骂到了“乱臣贼子”的高度。
脏话直直地朝赵飞成砸了过去,可不管骂得多么难听,内院大门都紧紧关着,不见有人出来。
赵飞元骂得嗓子有点难受,便呼了口气,却见内院大门终于缓缓打开,赵飞元定睛一看,走出来的竟然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不慌不忙,步步地走向赵飞元,后者皱眉道:“不知前辈是何人?赵飞成那个人在哪里?”
老者道:“发怒的时候也还记得称呼‘前辈’,看来也不是太过鲁莽啊”
赵飞元十分疑惑,盘蛟门上下哪个人他不认识?可这老者却真的从未见过,外人为何能进内院?莫非
赵飞元恍然大悟质问道:“前辈莫非是赵飞成的帮手!?”
这位正是天下有名的杀手崔池骨的老者嘿嘿笑道:“是又如何?”
“前辈既然要为虎作伥,那不管晚辈打不打得过,都只能得罪了!”赵飞元猛提一口气,婉转长枪,起招“白虹”一式!高高跃下擂台,直刺崔池骨咽喉!
崔池骨一步未动,点了点头道:“气势不错,就是起招偏了一点”。说罢长枪便已至身前,崔池骨不慌不忙地伸出左臂,两指轻轻夹住席卷而来的枪尖!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长枪,这一刻就突然静止了,无论赵飞元如何使力,长枪就是纹丝不动!仿佛被施法定住了一般!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两人实力相差太大了!赵飞元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崔池骨看着赵飞元因为用力而憋得通红的脸,声道:“要不要再来一次看看啊?若只是这种程度可就太丢你师父的脸了吧?”说着就随手一甩,赵飞元连带长枪竟然又被甩上擂台,重重砸落在地,挣扎着狼狈爬了起来。
赵飞元正要再拼死相搏,却被身后一人扯住衣服,扭头一看,居然是沐雨铭!
好在赵飞元的脾气真的如沐雨铭所想,没有撑太久,他也只在盘蛟门周围等了一天。
沐雨铭一口吃掉手中最后一个包子,嘟囔道:“我来试试吧”,赵飞元大喜,心道沐兄弟来了,松前辈也一定在某处!便悻悻退后。
崔池骨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屁孩?”
“在下沐雨铭”
崔池骨一愣,想起赵飞成告诉他的杀了自己徒弟蓝鳞蛇的那个“年轻人”,看着眼前这个不足十岁的屁孩,完全不敢相信,又问道:“我徒弟蓝鳞蛇是你杀的?”
“是”
“放屁!”崔池骨大怒道:“就凭你!?”
沐雨铭依旧是面不改色道:“当然没那么简单”
崔池骨这才缓了缓口气,也对,自己精心调教的徒弟,怎么可能死在这么个屁孩手里?
“杀了快十次才杀掉,可不容易了”
“你!”崔池骨快被气得吐血了,沐雨铭却还是风波不惊。
许久,崔池骨才发出阴冷的笑声道:“好啊那就让我来试试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着拔地而起,右手成爪,直击沐雨铭的咽喉!
沐雨铭反应迅速!抽出大剑,朝崔池骨的爪子奋力砍去!
崔池骨没有丝毫要挡的意思,任由大剑砍向自己的手爪,剑锋触及崔池骨的一刹那!崔池骨内心不禁惊奇一下,此子这一剑竟然有如此高的造诣!?
不过崔池骨可没有爱才的心思,没等大剑被弹开,就扭手反扣住剑锋,只听得“啪!”地一声!大剑寸寸俱断!只留一个光秃秃的剑柄还在沐雨铭手中,而沐雨铭也被这股剑爪相触的气浪震飞!
沐雨铭翻滚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毕竟崔池骨可是武功直追松陶之的高手,先前松陶之对沐雨铭从来就没有出过全力,沐雨铭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以在松陶之手里过得了一招,如今这崔池骨可是怀着杀心出招,自己也根本就是一招都过不了!
沐雨铭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面无人色,惨白透黑,献血触目。
崔池骨道:“你的武功天赋实在是罕见,不如拜到我门下,我饶你一命,如何?”,沐雨铭没有说话,只是楞楞地看着崔池骨,嘴角微张,崔池骨仔细听他在说什么。
突然之间!只见沐雨铭双腿一晃!身影直朝远处飞去!瞬间就消失在了盘蛟门,不光是崔池骨和赵飞元一惊,连所有旁观的盘蛟门弟子都是面面相觑。
跑了!跑了!?竟然跑了!?
崔池骨没有多犹豫,也是身影一闪,直朝沐雨铭追去!两个全门焦点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视野里。
众弟子依旧是沉浸在“竟然跑了!?”的震撼中,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只对了一招,就跑得如此果断的人!即使对方只是个孩子,当然,也正因为对方只是个孩子,所有人也都没有觉得沐雨铭胆懦弱的。
另一边,盘蛟门后院,赵飞成正背着包裹,偷偷摸摸地遛向后门,却见前方一人挡住去路,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平时老实怕事的赵毅!
赵飞成冷喝道:“不长眼的狗东西!给本掌门滚开!”
赵毅丝毫没有惧意,对赵飞成道:“闭嘴!赵飞成,你欺师灭祖!伪造遗书!残害同门!死不足惜!今日你是逃不掉了!”
赵飞成怒道:“滚开!”
身后突然一声道:“他说的是真的?”
赵飞成转身一看,当下惊得肝胆俱寒,来人正是赵飞元!
赵飞成知道完了,心中大悔!不过不是后悔自己当初做的恶事,而是悔自己跑晚了!
原来,方才本来赵飞元闯入的时候他就已经拿好准备多日的包裹要跑路了,可透过窗户,却看见竟然真的是沐雨铭那个毛孩孤身前来,当下便决定先静观其变,就在他要仔细查看松陶之有没有现身时,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人只过了一招沐雨铭竟然就跑了!?连带着崔池骨也没了!?
正是因为这茬,他跑晚了。
赵毅大声道:“师父待我如生父!他老人家这几年身体不好,一直都是我为他煎药!就在师父突然暴毙的那天!我查看了当日的药壶!里面多了一些东西!”说着他手指赵飞成,骂到:“这个狗东西!那天突然亲自前来,说要亲手为师父送药,我以为他是要报答师恩,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下了毒!”
周围渐渐地有不少弟子围了过来,堵住了所有出路,众人听得赵毅的话,皆是横眉立目,怒视赵飞成。
赵飞元沉声道:“师弟们!结缠蛟阵!清理门户!”
众弟子瞬间抽出长枪,围绕赵飞成,拜出缠蛟阵法!
赵飞元持枪加入阵型,众弟子不约而同地让出阵主之位。阵内的赵飞成冷笑一声,扯下身后长布,抄在手中,突然感觉不对,定睛一看,竟然是个木棍!
阵外一女子冷声道:“怎么不应该是盘蛟枪?对吧?”
赵飞成扭头一看,居然是赵飞红!此时她手中握着那支四蛟攀尖的赤红长枪!那支本该在自己背后的盘蛟门掌门专持长枪!
赵飞元望向赵飞红,两人只是一个眼神,赵飞元本来有千言万语想问,却都化为泡影,赵飞红向他掷出盘蛟枪,赵飞元跃身接过,落地直刺赵飞成,“噗”地一声!长枪贯心,赵飞成当场毙命。
赵毅第一时间走到赵飞元面前,长做一礼,高声道:“弟子赵毅,见过新任掌门!”
接着所有弟子皆是一礼“见过掌门!”
赵飞元却没有多留的心思,握紧盘蛟枪,道:“沐兄弟如今生死不明,我要去助他!”
赵飞红担忧道:“可就算是你们联手,也不是那个老人的对手啊!”
赵飞元摇摇头,坚定道:“沐兄弟救我多次!我就是为他拼死也无妨!我先走了!”
赵毅道:“既然是对掌门有恩,那便是对盘蛟门有恩,我们所有弟子都应当前去!”
盘蛟门众弟子附和!这么久了,他们终于把平日对赵飞成的不满发泄出来!齐齐拿紧长枪,短暂商议后,便分头四处找寻沐雨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