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沐雨铭懵懵地揉了揉眼睛,晃晃悠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身旁的松陶之对着沐雨铭的屁股踹了一脚,骂到:“别乱动!”,接着又呼呼大睡。沐雨铭看着眼前裹着被子的松陶之,回想起昨天晚上被拎着奔袭了几个时辰,半夜就已经到了一百里外的四溪城,投宿到这家客栈,这老头倒头就睡,还打了一个晚上的呼噜,实在是没有长者的模样,想到这里,沐雨铭不由得叹了口气。
洗漱完毕,顺带拿了两袋包子回房间,此时的松陶之还处于裹着被子的“毛毛虫”状态,一动不动,沐雨铭只好把他的那份包子先放到一边。解开自己包子的纸袋,闻着升腾而起的香气,不由得食指大动,却忍着没有立即开吃,而是取过一个空碗,又像之前客栈那样滴酒兑水,美滋滋得抿一口,这才拿过包子,开始品尝起来,一大口全含在嘴里、一口一口细细咀嚼、亦或是一口包子一口酒,就包子和酒两样吃食,却被沐雨铭吃出了好几种花样和滋味。沐雨铭慢慢把不过几文钱的包子像山珍海味那样品味得只剩一个,正准备用撕开包子,向肉馅里面注入酒水的古怪吃法解决那最后一个时,却见那包子竟然向着床飞过去了!有一只手伸出,用三根手指捏住了那个包子,正是松陶之。
沐雨铭急道:“前辈!你的包子在这里!”
松陶之嘿嘿笑道:“没事儿,等会你拿我一个包子不就行了吗?”
沐雨铭道:“师傅说过:‘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一定要捍卫,别人的就是别人的,绝不能惦念’”
松陶之哈哈大笑:“娃娃,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别说是请我吃一个包子,就连请我当祖宗心甘情愿把我供起来的都有一大把,你这可就有点不知好歹了啊”
沐铭疑惑道:“你又不是他们的祖宗,为什么他们想供你吖?”
松陶之把包子扔到嘴里,不顾沐雨铭的瞪视和撅起来的油光嘴,自顾自说道:“有求于人,自然要放弃面子,就为了我一个指点,便有人抢着跟我磕头磕到飙血,当然,也不能说是没有骨气,毕竟武学巅峰是江湖人士的毕生梦想”
沐雨铭幽怨道:“那。。那也不能磕头啊,师傅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青天黄土!下跪父母师尊!绝对不能不能轻易对外人屈膝!”
松陶之嘿嘿一声,道:“那你还不是对我拜过”
沐雨铭道:“前辈传我武功,对我有授业之恩,自然以师尊之礼相待”
松陶之正想告诉沐雨铭这世道是如何身不由己,这膝盖是多么不值钱,却又觉得保持这孩子的童真未必是坏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起身走到桌前,摸了摸沐雨铭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沐雨铭后退数步,摸了摸自己头顶,气道:“包子有油!”顿时马上伸出自己两个油滋滋的脏爪子扑向松陶之想要报仇,松陶之身形一晃,便出现在几步开外的门边,怪笑道:“摸不着,呱哈哈哈哈”
沐雨铭并不气馁,闪身又冲了过去,结果当然又是扑了个空,他却没有停下,以极快的速度扭身转向,松陶之左忽右闪,道:“娃娃,你依照我的步法重复,说不定就追的上我”一大一两人就在这方寸之地追逐起来,松陶之看着沐雨铭重复着自己的步法,一边一招一招地施展,一边不断地把每一招的心法运气方式说与沐雨铭听,若是他步法出错,便又不嫌辛苦地重复一遍。
沐雨铭毕竟内力充沛,如此长时间反复地“重蹈覆辙”,却也没有累得要休息,只觉得这步法实在是灵动非凡,妙不可言,就这样,到了中午时分,沐雨铭已经差不多把这套步法记熟了,对着松陶之笑到:“多谢前辈传授武功!”松陶之嘿嘿道:“你别高兴的太早,这步法并不是我创的踏风渡雾,只是比普通轻功略微高超一点点的轻功的基础罢了”
沐雨铭两眼放光道:“这套轻功就如此玄妙,那前辈的踏风渡雾岂不是厉害到天上去了!?”
松陶之底气不足地哈哈笑道:“是啊是啊”,这其中的隐情,沐雨铭也是多少年后偶然回忆起这段往事时细细品味,才恍然大悟的,原来,先前这松陶之不将这踏风渡雾教给沐雨铭,并不是觉得多此一举,也不是气,而是因为他这轻功确实是比不上沐清风的轻功,怕日后等沐雨铭学了沐清风的独门轻功之后,与自己的独门轻功两相比较,高下立判,着实丢了面子,这才找机会以“普通轻功”的名义传了这套绝学,这样就算比不过沐清风,也可以用“你还不会也不了解踏风渡雾,怎么可以说我的轻功不如你师父”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了。
沐雨铭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前辈,昨晚我们奔行了好几个时辰,按道理说盘蛟门和那蓝衣青年就算是当时即刻动身,也早就被我们超过了,为什么我们不去直接找他们,而是赶到一百里外的四溪城呢?”
松陶之嘿嘿笑道:“你猜啊”,沐雨铭沉默片刻,道:“莫非,是前辈知道蓝衣人的去向,要守株待兔?”松陶之摇摇头:“是知道去向,但并没有守株待兔,我若是为了尽快杀他,还需要守株待兔?”沐雨铭又想了想,突然惊了一下,眼神复杂地望了望松陶之:“不会是要让我亲手杀他吧?”松陶之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不算蠢笨”沐雨铭道:“可是我还没有杀过人!师父也说不让我在山下杀人的!遇到坏人只能打!不能杀!”,松陶之哼了一声:“你还太了,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些人是不配活着的吗?你师父不要你杀人,是怕你年纪,会变得不在乎他人的性命,可你只要杀该杀的人,就算是草菅人命又何妨?”
“当诛者,必诛之!”
沐雨铭愣在当场,很明显这几句话深深印在了他还未成熟的心田里。松陶之收了收心神,又显出了初次见面时的高人冷漠风范,淡然道:“收拾东西,随我去截人”,沐雨铭问道:“那包子”,松陶之道:“吃饱了,走”,说着一把拎起沐雨铭,嗖地奔出房门,一踏飞出十几丈,消失在天际。
一家酒楼,正值忙碌时间,两层楼坐满了江湖人士,二的吆喝声时刻不停,几乎要把嗓子喊哑,但收着客人丢来的一个个铜板,就不会再觉得累,更加殷勤堆笑,游走于人满为患的食客之间,与一楼的景象不同,二楼雅间显得似乎是闹事边的湖上船仓,喧闹就在四周,却守得一方天地的清净,这其中一张圆桌周围,坐着一桌沉默的客人,每人身边都放着一大一两个包,一个装着枪身,一个装着枪头,这其中一灰衣青年脸色阴沉,一桌子人都是低着头,桌上摆着十几道菜肴,即使是肚子早已悲鸣不已,却也不敢伸筷子,只有一个蓝衣青年例外,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里递着菜,咀嚼之声不绝于耳,在这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脸色阴沉的正是盘蛟门的现任掌门人——赵飞成,那蓝衣青年正是他请来的杀手,不知姓名,只知道他外号“蓝鳞蛇”。
赵飞成顿了顿,迟疑片刻,显然是在措辞,蓝鳞蛇放下筷子,幽幽道:“你不用担心,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定会杀了那赵飞元,如今之所以还没有动身追杀,一是因为我伤还没好”说到这里,蓝鳞蛇眼神里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歹毒和暴怒,想想自己一个当的起“臭名昭著”这份荣耀的杀手,死在自己手里的江湖人士不计其数,自己也一直以不择手段和毫无武德的狠辣出招而超出同龄人许多,如今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黄毛子打出内伤!若是不能亲手拎下那颗可恶的脑袋,以后如何有脸混迹江湖?
蓝鳞蛇回了回神,继续道:“还有一个原因,那子的来历和后面的松陶之,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也不知他们会不会继续帮赵飞元,若是他们护着赵飞元,只怕是再难下手”,赵飞成道:“赵飞元被阁下点了穴道,就算是解开了,也伤及筋脉,没有半年是好不了的,只要没有那两人参合,要杀他就容易多了”
蓝鳞蛇道:“本来就帮你杀个人,谁知道突然冒出这么两个棘手人物,原来那点银子,得加点才行啊”
赵飞成皱了皱眉头,道:“一百两”
蓝鳞蛇冷哼一声:“一百两?一百两你能找到人去帮你对付松陶之?且不说帮你杀他,我也没这个本事,光是与这种绝顶高手为敌,你就至少就得赔我五百两!若是对上招,就要一千两!”
赵飞成怒道:“你别得寸进尺!我还可以找别人!”
蓝鳞蛇嘿嘿笑道:“得寸进尺!?盗亦有道,我如今还没有逃之夭夭就已经很有道了!要不是我非得杀了那个混蛋不可,我早已走得无影无踪!如今江湖上都传言松陶之是那子的师父,而那子又帮了赵飞元,指不定松陶之也帮着赵飞元,如今谁还会敢去帮你杀人?只有我!”
赵飞成怒不可遏,可又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关键是自己还不是他对手,只得强压心头怒气,缓缓道:“行!一千两!”
蓝鳞蛇哈哈大笑,道:“跟上道的人说话就是不累,就这样吧”说着起身,大摇大摆地离开酒楼,待他走后,赵飞元气急败坏,一拳砸在桌上,只把那桌子连带饭菜砸得四分五裂,众弟子吓得不轻,斜眼撇了赵飞成一眼,竟然忍不住噗地差点笑出声,原来桌子中间那碗酸菜汤被赵飞成打得全部溅在了他自己脸上,满脸酸溜溜的赵飞成怒瞪了一眼众弟子,骂道:“看什么看!?”
蓝鳞蛇离开后,便去追杀赵飞元,回头瞥了一眼酒楼,心中默默道:“姓赵的老家伙当年何等风光,没想到教出两个徒弟都如此不成器,一个头脑简单,一个心机歹毒,只怕是抱憾而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