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吴哲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喜欢蓝若兮？”卞宁又重复了一遍，用半肯定的语气。
“谁？”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吴哲也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我喜欢蓝若兮？我的妈呀？谁跟你说的？”
卞宁没说话，只是看着吴哲也，眼神淡淡的，却让人捉摸不透。
往前走了一步，吴哲也虽然不知道卞宁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但直觉却让他觉得现在不是可以玩笑着回答的时候。
“我不喜欢蓝若兮。”吴哲也定定地看着卞宁，说得认真。
然而卞宁只是哦了一声，就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了。
吴哲也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思考了几秒，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念头，“卞宁。”
卞宁应声转过身来。
“或许……”吴哲也犹豫着问了一句，“你喜欢蓝若兮吗？”
卞宁愣了一下，然后嘲讽一笑，看着吴哲也的眼神里写满了戏谑，“你觉得呢？”
然后虽然嘴上说着你觉得呢，但却一点儿都没等吴哲也觉得就自己转身走了。
顺利地得到了回答，却仍然像没有被回答一样的吴哲也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头，随即又皱了起来。
我觉得？我怎么觉得？我要是能觉得了，我还用费这么大的劲吗？
有些烦躁地咂了咂嘴，吴哲也快步追了上去，却没再追问。
一路无话。
在快要走回三班所在的看台时，思来想去的吴哲也还是没忍住拉住了卞宁的胳膊。
“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蓝若兮？”
卞宁没看吴哲也，眼神固定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不是我觉得，是大家觉得。”
是大家觉得你喜欢蓝若兮。
不然你为什么要那么卖力地为她加油。
不然你为什么要举着她喜欢的明星海报陪跑。
不然你为什么千辛万苦只为了给她买一张海报。
吴哲也安静了三秒，然后没忍住骂了句，“靠”。
“拉郎配啊，大家是不是感官系统有问题？怎么就觉得我喜欢她了？”
卞宁扭过头来，看了看确实显得很懵圈，不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吴哲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吴哲也马上察觉到了，“几个意思啊？”
卞宁没说话，也懒得再跟吴哲也废话了，甩开吴哲也抓着自己的手，大步回到了看台。
“欸吴哲也！你跑哪儿去了？刚广播让跳远获奖的去领奖，到处都找不到你人。”一看见吴哲也回来，李佳月就大声叫道。
“哦。”然而吴哲也的心思却完全没在这个上面，满心满眼都是卞宁刚才的那声叹息。
“你怎么回事？”一眼就看出了吴哲也的心不在焉，李佳月问，“得了第一也不开心的吗？”
“没，挺开心的。”吴哲也把校服外套放到一边，自己在座椅上坐下，满脸都写着“开心”。
李佳月看着这样的吴哲也半天也没说话，把刚才代领的奖状塞进吴哲也怀里，坐回自己的座位。
明明刚才跟跑蓝若兮的时候，还兴奋开心得不行，怎么这会儿就跟丢了魂一样。她还没有不开心呢，他怎么还不开心上了？因为蓝若兮没得到名次吗？
真是奇了怪了。
吴哲也的前排没坐人，他便把脚翘到了前一排的椅背上，双手插兜，耳朵里插着耳机，一张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放空，俨然进入了自己的世界，虽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卞宁的姿势与他相同，只是没有插耳机，周身写满了“离我远点”。
英语老师从后面看见了颇为不满，跟刚好站在她身边的老吴吐槽道，“你怎么能让卞宁跟吴哲也同桌呢？不怕卞宁上课打扰吴哲也学习吗？你看那姿势，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一点儿都不像个学生，长得跟个小白脸一样。”
老吴顺着英语老师的目光看了眼正在被众多女生偷拍的卞宁没说话，又看了眼另一个正在被偷拍的吴哲也，才笑着说：“那个吴哲也不是也坐得很没学生样吗？”
“所以我就说啊！应该让卞宁离他远点儿，别带坏了吴哲也。好好的一个苗子，可千万别被那种混混糟蹋了。”
老吴笑了笑，没再说话，借口上洗手间离开了位置。
在吴哲也和卞宁给别人当了一个小时的义务摄影模特后，第一天运动会顺利结束了。
几乎当了一个小时雕塑的吴哲也站起身来，大脑依旧一片空白，他用这一小时只想明白了一件事——要想知道卞宁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撬开他的大脑亲自看看。
但心里虽然这样愤愤不平地想着，眼睛却依旧自然地在人群中搜索着卞宁的身影，等着和对方一起回家。
但人群里哪里还有卞宁的身影，吴哲也问了一圈，对方都表示不知道卞宁是什么时候走的。
烦躁不堪地胡乱揉了把自己的头发，把背包甩到肩上，吴哲也大步大步地跨上楼梯，走得飞快。
然而这次，即使追出体育场也没有卞宁的身影了。
吴哲也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然后想起自己依然没有卞宁的手机号，都8021年了，自己还是没有卞宁的电话。
都8021年了，卞宁仍然不愿意等自己一起回家。
仍然没有把他吴哲也当作朋友。
“爱谁谁吧，不伺候了。”本就没有那么多耐心的吴哲也终于耗尽了所有的耐性，把要打开微信的手指一顿，重新点开了通讯录，然后拨通了徐康的电话。
“兄弟，打球吗？”
“打啊！”
两位球友迅速达成了共识，然后当徐康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跟吴哲也顺利见面的时候，两边都是一愣。
“你没球？”
“我以为你有？”
“……”
“算了。”吴哲也把包和校服扔到地上，“你们占着地方，我去旁边买。”
体育场旁边最不缺的就是运动商品店，吴哲也选了最有名也是看起来最正规的一家。
拍着球回来的时候，吴哲也觉得自己切身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翘首以盼”。
然而，今天的吴哲也实在是打得很差劲，让跟他同队的徐康气得直翻白眼。
“你怎么回事啊？跳远给你跳废了？”徐康忍不住吐槽道。
吴哲也沉默了一秒，然后大手一伸，说出了那句在球场上最具杀伤力的狠话，“把球给我，我要回家。”
众人猝不及防，三秒后讨伐徐康的声音此起彼伏，“你怎么回事？还不快跟也哥认错？”
“哥我错了，千万别。”徐康差点儿给吴哲也跪下。
轻哼一声，吴哲也起手一个两分入篮。
“也哥牛掰！”徐康赶紧闭眼吹。
然而，也哥再牛掰也是要回家的。
吴哲也拿着球进门的时候，吴妈妈觉得他全身就写满了两个字——疲惫。
自然地以为他是打球打得太累了的吴妈妈也没多心，在吃饭的时候继续昨天的基调，目的性十足地问了一句，“卞宁运动会报什么项目了？”
不料吴哲也夹菜的手却突然一顿，马上又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说了句，“我不知道。”
“不知道？”吴妈妈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把吴哲也刚没夹上来的那块排骨夹进吴哲也碗里，反问道。
“不知道。”吴哲也夹起排骨咬了一口。
吴妈妈在烧排骨之前炸了一遍，就跟外酥里嫩，吴哲也一直特别喜欢吃。
但今天他却尝不出味来，甚至在他要咬下去的那一瞬间，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不知道卞宁晚上吃饭了没有，吃了什么，不知道这个排骨他会不会喜欢。
等到吴哲也食不知味的吃完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吴爸爸跟吴妈妈又偷偷地躲在厨房里咬耳朵。
知子莫如父。
“我怎么预感很不好呢……”吴爸爸脸上写满了惆怅。
吴妈妈看着自己老公的样子，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吴爸爸的脸，才轻叹了一口气说：“你儿子是体育委员你知道吗？”
吴爸爸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下我的预感是真的很不好了。”
“我其实不怕他……”吴妈妈想了想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我只是怕他没有什么经验，处理不好这样的事情，伤害了别人。”
“相信他吧，我们要是都不相信他，还有谁能相信他呢。”吴爸爸叹息着把吴妈妈搂进怀里。
第二天早上，吴哲也一个人坐公交去省体育场，路上无数次下意识地搜寻着，视线里却从来没有出现卞宁的身影。
吴哲也报名的男子四百米比赛安排在早上，而卞宁的男子三千米则作为压轴项目登场。
在吴哲也要去进行运动员检录的时候，蓝若兮学昨天的他，从包里掏出了两颗巧克力说：“别晕倒了。”
吴哲也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稍纵即逝，接过巧克力，随口说了句，“你不来，我怎敢倒下。”
走过卞宁身边的时候，吴哲也刻意地放慢了脚步，抬眼去看对方，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用一贯冷淡的眼神。
卞宁的眼神从吴哲也的脸上瞥到了吴哲也正拿着两颗巧克力的手上，然后把露在外面像是握着什么东西的右手重新插回口袋，转过脸去不再看吴哲也。
吴哲也忍耐般地闭了闭眼睛，大步离开了。
发令枪响，吴哲也第一个冲了出去。
按常理来说四百米这种距离的赛跑一开始不应该拼得太凶，以为冲刺留下|体力。但吴哲也却从起跑开始就冲得很凶，甚至一度跑过了校体育队。
看台上，卞宁站了起来，眼神里出现了除了冷淡以外的，别的情绪。
“他怎么回事？怎么一开始就跑得这么凶？跟谁欠了他五百万一样，难道他开跑前吃的不是巧克力，而是枪药？”蓝若兮皱着眉头看着一反常态的吴哲也，“谁惹他了？”
谁惹他了，答案显而易见，却又让人始料未及。
吴哲也第三个冲过终点线，小跑着来到场边，拿起自己刚才带过来的运动饮料，边拧瓶盖，边抬头看向看台。
他刚才十分有私心地选择了靠近三班的地方放自己的个人物品，为的就是能在冲过终点线后看看看台上的那个人。
但是，没有。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冲他欢呼挥手，却唯独没有那个人。
吴哲也不可置信地看了好几遍，终于失望地低下了头，自嘲一笑。
我不要众人为我鼓掌，只想要一人对我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