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近期不怎么需要麻烦容与,自在峰其他弟子也不在,谢问道的注意力便偏到了那天在玉连溪身边看到的银丝上。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他却忽然想起那天初见时在林中看到的蛛丝,记忆里也在哪次不经意转头时在玉连溪身上又看到过几次。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根据话本定则第三条:不要有不必要的好奇心,不要作不必要的死。
他此刻应该做个小聋瞎,当做无事发生过。
可是话本定则第七条也说了:线索极其明显却不抓住,不是瞎就是傻。只会水剧情不会推动剧情。
总之姑且试探一下。
说是试探,也不能直接问玉连溪银丝的事,不太妥当,问容与和师尊吧,又显得他没事问这个有什么想法。
他准备试探试探银丝。
从过往的蛛丝马迹可以看出,这个疑似蛛丝的银丝,有时会出现,有时又消隐无踪。它好像只在他离玉连溪太近的时候出现。
第一时间感觉有点像什么防身武器。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今天要去自在峰山腰的某处采摘一种药草,药草不重要我们暂且不提。谢问道手上小心地摘下药草的茎放入篮中,心不在焉地转头瞟向右前方,玉连溪的手法与师尊教的截然不同,看起来还很与众不同。
她的双手在身前翻飞,十指好似在跳无名的简易舞蹈,随着她的动作,一片药草慢动作一样被齐根削断扬在空中,滞留片刻卷在了一起,丢入了玉连溪脚边的藤篮。有几根药草在空中转了几圈,在玉连溪眼前晃过,她下意识偏头避过,没料到有一根被微风卷了几卷,挂在了她发间。
这是一个机会。
谢问道没怎么犹豫,径直转身靠近玉连溪,“连溪姐?”
玉连溪察觉到谢问道的靠近,在他出声之后扭头看他,“怎么了?”
“我这样摘可以吗?”谢问道一手拿着药草给玉连溪看,和玉连溪并排站着,另一只手绕到她身后一挑借机勾掉了那根药草。
“!”玉连溪身体微颤。
“嗯?”谢问道疑惑看她,同时没有发现玉连溪身上有任何变化。
“方才头发有些痒,可能是药田特有的小飞虫。”玉连溪不太在意地解释,略过了这个小插曲,“你这样……,也可以这样……”
第一次的试探,以失败告终。
54
蜃娘和玉连溪的组合有些神奇,放在蜃蛛界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虽然现在也就蜃娘这一只蜃蛛。
蜃蛛的梦境让契约者体验转世历练的经历,每一世的终点也是至关重要的,契约者既然是“轮回转世”,恋爱嫁娶总不可能少。蜃蛛最终追求和契约者神魂合一,恋爱嫁娶要么是自己上,要么创造机会让契约者独身自己过。
蜃娘不是这样的。玉连溪如果一直独身,她会觉得她这样不太好;玉连溪如果有意婚娶,她也不会化为那人和玉连溪结为连理。流转在骨血中的记忆让她教导自己的契约者,只学会生存是不够的,还要学会生活。
隐患在这里就已经出现。
回归现实之后,某些行为也发生改变,或许是蜃娘太傲慢了,从没想过玉连溪除了她也能有别的选择,对和玉连溪亲近的人并不设防。因为某种占有欲的体现,玉连溪身上常年隐藏着蜃娘的蛛丝,会在玉连溪可能有危险的时刻出现,视情况反击。
怎样算作危险,解释权在蜃娘。
所以……事情很明了了。
一根蛛丝:玉峰主新收的那个弟子不好好听讲往玉连溪身边凑是什么意思?
二根蛛丝:很明显他是想做些什么。
三根蛛丝:拉响警报,各单位注意了哈。
四根蛛丝:走了……都散吧散吧。
一根蛛丝:那小子伸手了伸手了,还是从背后!
二根蛛丝:紧张什么……一片草叶而已,多大事。
三根蛛丝:看吧只是摘个叶子,还没吓到玉连溪。稳重点,不要那么过敏。
一根蛛丝:……这样。
拥有低级思维的蜃蛛蛛丝,今天依旧在努力守护着玉连溪。
而我们的路人男主谢问道,离事情真相还有着很长的距离。
55
和谢问道待的久了,玉连溪也觉得有些适应了,有些磕也敢唠了。
她其实是个很话唠的孩子,但是平常也没谁和她聊,和容与他们有时候更像在眼神交流,和蜃娘则是聊不到一块去,完全聊不来。自在峰的其他弟子要做的事太多了,和她的交情也浅,和秦烟重关系倒是不错,但是她和容与喜好重叠的更多。
怎么搞的,容与这么容易吸引到女孩子吗?
回想一下他的相貌举止,好像确实是那种最受女修欢迎的男修排行前五的类型,现在的流行审美真是猜不透。
如果说玉连溪最好奇的,莫过于谢问道上山之后的感受,“谢问道,你这一月来,感觉如何?”
“很神奇。”谢问道停下来手中的动作,回应她,“怎么说呢,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又比想象中合理很多。”
“不会感觉到落差?修炼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相反,它其实很枯燥。”
谢问道摇摇头,神态中显露出一丝笑意,“连溪姐,我觉得修炼挺有意思的。”
玉连溪沉默,有意思在哪你说,还想不想聊了。
“我只是有一个疑问。”
“你说。”玉连溪心想,我不信你只有一个疑问。
谢问道掌心向上,慢慢从中涌现出一些光点,他看向玉连溪,光点的微光画出了他的轮廓,“师尊虽然教了我如何修炼的方法,却没有告诉我实力评判的标准,我想了很久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玉连溪没说话,在谢问道注视她的视线下抬手,将那些光点压了回去。
谢问道感受到一股力道压着他放出的那些灵力,引导它们回到自己体内,玉连溪的手只是那样虚放着,和他的掌心隔了一指的距离。
玉连溪收手,背在身后,头微低,谢问道看不透彻她藏起来的表情。
“不要外放灵力,这对现在的你来讲太早了。”
“对不起连溪姐。”谢问道立刻认错。
玉连溪头微抬,“不是跟我认错啊,你要自己明白,不要做能力之外的事。”
“此外……玉峰主不是有意不告诉你这个,它其实……并不存在。”
“不好意思?”谢问道没有领悟玉连溪的意思。
“你小时候一定看到过,话本里提到元婴期大能、分神期大能有多么神通,练气筑基也能做到不少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这个确实。”谢问道自家就摆了不少话本演义来卖,他小时候可没少看。
“但这些东西是不存在的,起码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玉连溪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谢问道。
“不存在是什么意思?”谢问道懵了。
玉连溪诧异,后半句没什么反应,是没听出来还是没注意到?
“最开始是谁构建出这套体系已不可考,它只出现在话本中。现实里,我们只根据释放灵力的大小、所用阵法法术的强弱来判定实力。……毕竟年龄不能拿来做标准。”
“也就是说没有硬性的标准。”谢问道好像明白了。
“是这样。”
56小剧场蜃娘和谢问道的场合
自在峰新来了一个比溪溪小一点的少年,他对溪溪很好,不显山露水地照顾她,还带着少年郎独有的朝气。
真好啊……溪溪喜欢一个人待着,能和人待的久一点的情况太少了。
少年渐渐发现了溪溪身上的秘密,她也开始露面,和自在峰其他人不一样,少年是真的在看着她,而其他人只当她是透明人。
她和溪溪之间终有一日会走向终结,以她的死亡告终。溪溪修为太高了,可以活很久,而她只是个普通的蜃蛛,活不了那么长。
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对少年的感情发生变化呢?或许她真是蜃蛛中的异类,没有爱上自己的宿主,而是爱上了别人。
其实她早就发现玉连溪缺少爱人的能力,她天生不懂得什么叫□□,她可以轻易对他人说出“我爱你”的话语,但她不能理解那种过于私密的爱。
但她不行,蜃蛛是渴求爱的,如果你不能给我这个,那我就放弃你。
她幸运了一次,少年也是爱着她的,这太好了,她高兴得要爆丝了。
——但她也是不幸的。
少年将那把匕首捅入她的腹中时,他还在笑着,她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少年利落地拔出匕首,又捅入了她的心脏。
“抱歉呀,第一次做这个,不太熟练。”
她想要说什么,少年带着笑容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封住了她的嘴。
“请不要说话,临走的时候给世界带来这样的悲鸣太难听了。”
少年又抓住了那柄匕首,缓慢地转动它搅碎着她的心脏。
“这种时候需要交代一下原因吧,也不是让你死个明白,我就是……太想说出来了。”
“从知道你的时候我就很担心,原来连溪姐身边一直存在这样的异兽,你还和她共享生命,我实在太担心了。”
“要怎么做呢?连溪姐还有那么长久的未来,却要因为你就此跌入死亡吗?”
“方法太容易了,也太多了,我不知道哪些有效哪些无效,干脆全部用上了。”
“只要杀了你,连溪姐就能从契约中解放了。”
“只要你爱上别人,连溪姐就能从契约中解放了。”
“简单得令我诧异。嗯?”
“死了吗?”
“真快。”
“变回原形了,原来衣服是蛛丝化作的吗,真方便,随便扔了吧。”
原来是这样吗……
但是少年,不是这样的,共享生命只是一句虚言,蜃蛛只是有着宿主死去随她殉情的本性,他们的生命并没有额外的联系,待她寿命耗尽,契约就会从溪溪身上消失。
没有那么困难的要求。
她没有那么伤心,黑暗的世界里,她想起当初看到的小小幼儿,那么小,脸上却充满惊恐。
没有她的以后会很幸福吧。再见了,她的小连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