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自在峰起先,没有比玉连溪更小的孩子。大家虽然知道她是蜃蛛契约者,但她看起来太像个真正的孩子了,就都宠着她。
三四岁时,玉连溪来自在峰也一两年了,开始展现出她不同寻常的一面,几乎什么都懂,还不是那种浅显的懂。她可以指导自在峰的弟子的修行,也会做一些新奇有用的小法器,不看她的长相,从她的表现来看,已经可以比得上山上的掌事长老。然而她的小脸绷紧,一本正经地说出超越年龄的话语,倒也增添不少乐趣。
容与:“这就是你不去听阿玉讲学的原因?”
玉连溪:“人太多了,合不来。”
容许纳闷:“你在蜃蛛梦境历练的那百世喂狗了?”
玉连溪理所当然道:“那xxx、xx、xx、xxx……的经历和我玉连溪有何关系?”
容与被她这不要脸的话震惊到了。
“灵魂是同一个灵魂……好吧这都是虚的,溪溪啊,你为什么是无鬼论支持者呢?”容与也不是个靠谱的,自己把话题带偏了。
“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世间有鬼呢?有目击者吗?除了话本之外,魔道之人有控制鬼魂修炼的吗?”
来了,玉连溪的经典质问三连。
容与颇有些无奈,回忆着之前的听闻,虽不赞同玉连溪的看法,可她的质问点也是没有问题。
他没怎么迟疑地点头肯定,“是没有证据,只有捕风捉影的传闻,出现过的目击者或是神思恍惚,或是心里有鬼,至于最后一条……”
容与不由轻笑,“我在魔道呆了这么多年,各种千奇百怪的修炼方式都见识过,从未听说过有人拿所谓的鬼魂修炼。”
“是吧。”随时都要仰视容与的小奶娃玉连溪点点头,对容与提及的过去没什么反应,还对他的话语表示了满意,“你也算是个权威,你都这么说了,肯定就没人这么做过。”
容与失笑,抱起小连溪,“你啊,‘权威’可不是这么用的。”
“转世者怎么说?”话题又回归了世间是否存在灵魂。
玉连溪很执拗,不觉得这两个能相提并论,反驳道:“灵魂和鬼魂是一个东西吗?”
容与大笑,“支持有灵魂却不认为有鬼魂吗?”
玉连溪不置可否。
容与笑问:“再往下顺下去是不是就是不认为有地府、有黑白无常,不认为存在神仙,继而说到你的无神鬼论?”
玉连溪神色平静,她知道容与并不是在否认她,但也不赞同她。她说道:“玉峰主也认为世间没有神仙。”
容与神色敛去,似有一丝悲意,“修仙者不认为有仙者……”
玉连溪疑惑地揪着他的衣领。
容与自嘲般一笑,“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归处,你不愿意去就不去,继续跟着我修习就是。”
44
玉连溪:“你当初是这么承诺过我的。”
容与挑眉,没当回事,“那你说说我当时的原话。”
玉连溪沉默。
玉连溪道:“你知道我不可能记得住的。”
容与原本是信的,后来就不信了,“你不想记,自然就忘了。你想记的,隔了十四年你还记得。”
玉连溪瞳孔骤缩,十四年……难道是那件事?她说过吗?她给容与说过吗?怎么完全不记得。
难不成是在诈她?
完全忘记了她把容与当做御用画师让他画过多少心中的名场景,曾听过的话也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还美名其曰让容与感受一下具体的气氛。
玉连溪输了一局,不太甘心,妄图挣扎,“我不是不记得,你说的又没那么白话,又不好记。”
十四年过去,当初的孩童长大了,有些地方却丝毫未变。
都是那般脸皮厚。
容与叹道:“虽说蜃蛛梦境历练带给你最大的影响就是毁了你的记性,可是溪溪啊,你回想一下,你平时说话说的是白话吗?”
玉连溪:“……”
总感觉这个逻辑不太对。
她不服,“哪有?寻常人能像我一样懂这么多?蜃蛛梦境学到的奇门巧艺我可是都记住了。”
“是啊,记事不记人,你个小没良心的。而且我怎么觉得,你只记得你学过的百分之一呢?”
讲道理,蜃蛛梦境模拟的就是传说中的轮回转世,每一世都只记得前一世的些许记忆,如同那些他界转世之人。再者,为了不沉浸在前一世,好好地度过这一世,当然要尽量忘却前尘往事,有用的记下,无用的舍弃。
……不对啊越想越觉得容与说的有道理。
容与灵光一闪,对某蛛的执着让他找到了新思路。“还有,我突然觉得,你对蜃蛛爱过于恨,该不会是因为前尘往事都不记得吧?”
“我以为我说过的。”
容与:“那就再来一遍。”
先前玉连溪提到的xxx等名字,是她记忆最深刻的人生所用的名字。蜃蛛梦境历练百世,世世不同,“连溪”这个真名,在无数次别过死亡之后,终是忘却了。
为了确保契约者不察觉到世界的真相,蜃蛛做了两层准备,一是每一世玉连溪的姓名都不同,还会有改变种族性别物种的可能;二是在梦境里,蜃蛛和契约者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亲密,不然这么一世世过去,谁会发现不了自己身边怎么总有一个人那么不对劲?
既然并不是亲近之人,玉连溪自然不记得发生过的细枝末节。
“是吗?”容与很是怀疑她这番说辞。
该不会是因为蜃蛛在场所以有所保留吧?
不易察觉的豆小蜘蛛安静地趴在玉连溪的肩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判断蜃蛛是否在睡眠状态。
容与再一次放过蜃蛛,回归主题,“谢问道作为阿玉的大弟子,身份与他人不同,就连言重当时都没能混到这一步,你在自在峰久待,总不可能一直不和他碰面。”
容与有种莫名的感觉,自己却隐隐不怎么相信。他开玩笑道:“你该不会是一直在避着他吧?”
玉连溪避而不言。
容与心里各种心思翻飞,数次想要开口,最后化为一句,“总要见面的。”
“不管我想的如何,时间依旧前行,世界依旧流转。我明白的。”内心不知何处引起的不安让她心烦,突然收徒的玉峰主到底意图什么她也没有头绪,只能迎头而上。
“听你这话,你就不在自在峰久待了?”
容与没有直接回答:“自在峰,自在峰,究竟是谁更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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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清爽天。
卯时。
玉长老书房。
玉连溪神情木然,一脸呆滞地和谢问道一同听玉长老讲学。
也不是玉长老讲的多无趣,实在是谢问道起的太早,玉连溪既然答应来玉长老这儿听课,怎么着也不好中途加入,只是卯时……也太早了,真经受不住。
谢问道认真听讲的中途,眼神瞄见了玉连溪。玉连溪身体不好,故而总是缺席,这次能来,他师尊还挺意外。
——确实意外,谢问道刚接触修仙,玉长老讲的都是最基础的,玉连溪来,真的不是当催眠曲?
玉连溪的眼睛越睁越小,头也不住打磕,终于——“嘭”的一声,玉长老手上的书轻轻敲在她头上。
“连溪,你认为遇到魔道之人,要如何处决?”
“‘问……’要分情况。”玉连溪含糊了她差点说出口的话。
“若是安静本分,则置之不理;若胡作非为,先行制服,再问天道。”
“问天道?”世界观岌岌可危的谢问道发出疑问。
玉连溪答道:“没错,正统行为是问过天道的意见,再决定如何处置。”
谢问道一点就通,“不正统行为就是直接自行解决?”
玉连溪颔首,“正是。”
这个时候,她倒不困了。
玉长老很欣慰,玉连溪这样,比之前她自己一人活泼许多——蜃蛛不算人。
“接下来我们讲,如何‘询问天道’。”
谢问道一招一式跟着玉长老记“询问天道”所需的手势,玉连溪在那嘀咕“询问天道”所需的咒言。
又是跟着做出一个手势,谢问道这时不怎么需要运转的大脑又岔到别的地方,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好奇地问玉长老:“师尊,你每次下山铲除奸邪,打完了也是要来这么一套吗?那多累。”
“那倒不是。”玉连溪跟着摆了个六七分像的手势,懒洋洋地插话解释,“玉峰主只需要最后那个手势,再加一句‘请天道裁决’就完了。”
谢问道:“?”玉峰主?
仔细想想第一次见面她也是称呼师尊为“玉峰主”。
玉长老纠正了玉连溪的手势,补充:“修为越高,需要的步骤越少,努力吧,问道。”
谢问道蜷着的小指微颤。
46小剧场玉长老和玉连溪的场合
众所周知,玉连溪喜欢喊玉长老为“玉峰主”。
容与:这是什么情趣?
玉连溪:闭嘴。
这就很有说法。
证明在玉连溪心中,璇玑仙子、玉长老这些身份都不及自在峰一峰之主这个身份。
我们还知道,玉连溪曾被蜃蛛多次毁灭世界观,在遭到玉长老解救的时候,热泪盈眶,把玉长老当做了亲生父母,把自在峰当做了自己的家。
容与: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容与:不就是对玉衡派没什么归属感,对阿玉拿的的荣誉不感兴趣。
玉连溪:……所以说,闭嘴。
玉连溪:看你的黄色废料去。
众所周知又知,玉长老喜欢喊玉连溪为“连溪”。
容与:不想加玉当初就别给她冠这个姓啊。
玉连溪:……是我自己要加的谢谢。
容与:(水太深,你们俩怎么搞的?)
容与:那我说玉连氏不是合情合理?*
玉连溪:……
玉连溪:……cp脑。
*“玉连氏”曾出现在11小剧场。
47小剧场玉长老和谢问道的场合
玉长老不是没有弟子,她名下一堆记名弟子,嗷嗷待哺,她时不时会去给他们授课,排忧解难。
后来她有了自己的正式弟子。
如果说记名弟子的待遇是如同春风一般,那谢问道的待遇就是冬日的朝阳,很熨帖。
谢问道没有同记名弟子一同上课,玉长老没有提,他也没有提,他喜欢一个人。
他也久未离开自在峰,如今的修为,下山历练就是个笑话。
他只是很喜欢他的师尊,幸而被赏识,诚惶诚恐,愿一生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