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所有的光芒所有的声音全部被黑暗吞噬,只剩下一个突然从梦中惊醒的她。
丽莎拥着堆成一堆的被子,呆呆的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刚刚梦里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一会是小孩子天真烂漫的笑,一会是震耳欲聋激烈的枪声,一会又变成了尖利刺耳的叫声,丽莎捂住耳朵,想要把那些声音拒之耳外,但这显然没用,那些声音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她从何阻止?
这样已经连续好几夜,丽莎把头埋在双膝间,冷汗涔涔。
这些梦和她空白的过去有什么关系吗?
丽莎捂住头。
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热泪盈眶的中年男人告诉她她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叫做丽莎·贝克,失去了所有记忆的她似乎也只能接受这样的设定。
那么她的从前呢?
一无所知。
她拿过了枕侧放着的手机,白光应时亮起,告诉她现在已是午夜时分。
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从稚嫩到成熟,永远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或轻或重的叫她“艾玛”。
艾玛……?
丽莎思索中,指尖不自觉的摩挲这手机的屏幕。
即便她询问,看起来老实忠厚的父亲也无法告知她她所失去的过去。
滴——滴——
拨号声响起,把她从沉思中唤醒,她不知何时摁出了一个电话号码,正在拨号中。
丽莎急忙想要挂断,但是几乎是再拨出之后几秒的时间,电话被接通。
——喂,你好,找谁?
那边低沉清朗的男声通过电话清晰的传来。
丽莎有点发愣。
她本应该急忙把电话挂断,但不知为何当她听到这个声音时,瞬间心潮涌动,无法言喻的情感涌上心间,激动兴奋悲伤,过于激荡的情绪甚至让她喉咙一时哽住,无法出声。
电话那头的男人也没有再出声,但是浅浅的呼吸声撩动耳蜗,他显然还是在的。
“你好,我……”
好不容易将心情收拾好,丽莎抿了抿唇角,“我…我睡不着,可以,可以陪我说说话吗哦?”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但她很想听到他的声音。
那边没有回复。
丽莎屏住了呼吸,不自主的紧张起来。
深更半夜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要求他陪她聊天——听起来简直像是恐怖故事或者深夜故事的标配。
“我是真的……”
——好。
正当丽莎准备出声为自己辩解时,男人终于给了她答复,一个简短有力的“好”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丽莎靠着床头,视线飘到窗外,澄黄的月亮悬在空中,将温柔的光芒撒向静谧的大地。
“今晚的月亮真美。”
——是的,很漂亮。
“我突然就想起来蛋糕了……啊,似乎有点刹风景,对不起,不过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没什么,我也是这样想的。
丽莎隐约觉得她听到了一声闷笑,但那男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像是不起一丝波澜的水面,让她不由怀疑她是否有了幻觉。
不过说到幻觉……
“你有没有一种体验,总会感觉有人在你的耳边呼唤你的名字呢?”
——我不知道……
他迟疑片刻,声音飘忽起来,丽莎突然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遥远。
——有吧,她在叫着我的名字,我常能听到她问我……
他沉默了。
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触到了对方的痛处,丽莎急忙转移了话题,配合着她忽视了那未完的问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再次沉默。
她犹豫片刻,终于将自己的困惑说出来。
“我最近总是会在半夜醒来,我记不得梦里有些什么,只知道那对我很重要。”
那个男人安静的听着。
“可是当我一旦触及过去,我的父亲总是想要避开它,虽然他极力想要遮掩,但我看得出来,他不想让我想起什么。”
“我也很爱我的父亲,我不想让他伤心。”
“但我难以抑制对于过去的好奇。”
“我觉得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在等待着我,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
“我该怎么办呢?”
是啊,该怎么办呢?
过了许久,电话那头才重新响起声音。
——过去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既然难得摆脱,就不要再回头了。
不要……回头?
丽莎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在月光的照射下异样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反复的摊开手掌再合上,抓不住的月色纷纷从指缝流走。
眼睛无故酸涩起来,不请自来的泪水迅速占据了所有的视野,丽莎鼻子一酸,泪水无声无息顺着脸颊滑落。
“我知道了,多谢……”
——……没什么。
“我已经有些困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没关系。
“既然这样,那么,晚安了……再见。”
——再见。
虽说是说了晚安,丽莎怎么也舍不得把电话挂掉,电话贴在耳旁,她仔细的听着里面传来的呼吸声。
一下一下的,十分熟悉的节奏,丽莎慢慢的跟着那节奏呼吸,流过眼泪的眼睛变得有点酸胀,她闭上眼睛,睡意绵绵来袭,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入黑暗。
意识浮沉间,电话那头声音再次传来。
——晚安……艾玛。
她彻底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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