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碧落搬出花寂月和萱娘的关系,当然是洞悉了花寂月是尉缭子的软肋。
如此一来,尉缭子当真是动摇了,眸色微黯静然不语,似乎在犹豫。
苏碧落趁热打铁:“师父,你看行吗?这就带我们去看看师娘吧。我跟她说说话。我觉得要是故友和她说说话,她说不定真的能苏醒呢。”
“好吧……”冲着这吉利话,尉缭子投降了,“但这不代表原谅,她一天不醒过业,我就一天都不会下山。”
“这是自然,”墨子宸一本正经起来的时侯,又恢复了如常的冷竣,“本将军保证师娘一定会醒过来,到时侯,一定倾府而出,正式迎接师父和师娘,重新坐镇墨家军。”
“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你已经有墨文这个军师了,不差我一个。”尉缭子淡然的摇摇手里的鹅毛扇,当真不把这些名利放在眼里。
墨子宸道:“不,是亲迎师父入朝为国师,当一名小小的军师太屈才了。”
尉缭子冷笑:“你以为‘国师’就不委屈我了么?”
“委屈,”苏碧落连忙接过话,“修道之人,以善为本,普渡众生,何忍见百姓受苦受难?师父是世外高人,就连皇位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是,难道师父愿意看着风云大陆五国这样争来抢去吗?和平共处,难道不也是师父的心愿?”
尉缭子寂然,凝视苏碧落良久,唇边挑起一丝笑意:“当真是你,才能抓住我的软肋。本道这才明白,你们的来意。是否与墨湘君和南蛮相关?”
苏碧落施礼,磊落道:“师父果真聪睿无比,正是如此。说起来,那南蛮与北漠的争端,终是因师父、师娘、姑母的三|角恋情所致,可战争受苦的是老百姓。这么多年来,这么多次争端,死了多少百姓和将士,难道说师父就没有一点责任么?姑母与师父都有责任,师父敢认么?”
她甜言蜜语时煞是极尽讨好谦良恭让,可摆起道理也十分义正辞严毫不客气。
但或许也正因为这样的坦率,让尉缭子反而听进去了。
苏碧落越是咄咄逼人,尉缭子越是将头低了下去。曾经满腔的委屈,到了苏碧落面前,却成为了自私和无理取闹。
的确,苏碧落来说更有说服力,像她这样一个大将军夫人,本该是在将军府里享清福,打打马吊喝喝茶,研究女红和胭脂水粉,不料却天天跑生意,参与朝政,更为维持各国关系操碎了心。
而尉缭子身为男人,却因为自己的私情,放任北漠和南蛮十数年争端不管,的确自惭形秽。
“认!”尉缭子也大方道,“看在夫人的份上,只要你师娘能够醒过来,我一定会如你们所愿,尽我全力,弥补南蛮与北漠的争端。”
“好!”苏碧落马上接了他的话:“如此,多谢师父了。请师父带路,碧落真是迫不及待想一睹新娘芳容呢。”
“走吧……”这两个字乍然苍老哀凄,让苏碧落也跟着伤感起来。
凝视着尉缭子在前面带路的身影,苏碧落觉得尉缭子就是痴情的男人,而不仅仅是什么世外高人。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为了自己的妻子,所有的功名利实禄都可以不要,其实真的没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得到。
她深深的看了身畔的墨子宸一眼,如果有朝一日,让他卸甲归田,像方才一样播播种就好,不知道他能做到么?他那么爱墨家军,以墨家军为荣,他可以舍弃么?
可是……
为什么要让他舍弃呢?
苏碧落倏的又微微抿嘴儿自嘲,又并非像花寂月那样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非逼得相公做个选择不可?
罢了,不想了。多想多作。
如今这般相处,已经比最初的水火不容好过千百万倍了。至少她发现,如今她说话,墨子宸似乎也多数能听进去,并且按照她所说的话去做。
清风观是一座寂谧幽雅的古刹,香火缭绕,一尘不染又鸟语花香。
此时正是春季,万物复苏,适于播种的季节。
尉缭子熟门熟路的带着他们绕过大雄宝殿,跨进一座清幽小院,拾级而下,来到一方红色拱门前,守护在一旁的小道士合什见过后,为他们开了门。
苏碧落一进门后,立刻感到寒气袭来。
阵阵寒气森森拢来,在她眼前团起一道道寒雾,似烟似云,胧胧邈邈。
显然,这是一座冰窖,然而再走进去,这里却没有苏碧落印象之中冰窖的简陋,反而装饰奢华,就像一座弥漫着丝丝云雾的宫殿似的。
而这宫殿,显然是适合公主居住。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恬适,那么温馨。
大红绣花地毯,层层叠叠的纱缦和珠帘,一应俱全的梨花木雕花家具,以及暖和舒适的床榻。
而在那床榻之上,仰躺着一位美人。
苏碧落用头发丝儿想也知道,这位美人肯定是花寂月。
她一步一步上前,缓缓的靠近了冰榻前,伫立在尉缭子侧后方,好奇的俯视着花寂月。
好一张标致的鹅蛋脸,眉目如画,唇若点朱,那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阖闭,轻易的在晳白如玉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翳。
虽是在沉睡不醒之中,然而妆容服饰却极其整洁漂亮,可见尉缭子之用心,对她的照顾肯定无微不致。
但见花寂月梳着涵烟芙蓉髻,斜插着一支薇灵簪,又有点点珍珠点缀于发髻之间,素雅而灵动。身上一袭藕荷色的云雁细锦衣,脚上套着一双同色的软底睡鞋。
旁边,是一个绿釉狻猊香薰,幽幽散发着一股类似于薰衣草的香味。
“果真是个美人儿。”苏碧落不禁赞叹。
怪不得尉缭子似她如珠如宝,这清纯美丽的长相,真是不知道比墨湘君那浓烈之美好看不知多少倍。
诶,苏碧落真想问问相公,怎么墨家里的人个个长得那么漂亮,那么好看,让人看了那么舒适,独独一个墨湘君却发展偏了,形成了另一种独一无二的嚣狂气质。
尉缭子落寞道:“她还有呼吸,还有心跳,只是无论怎么呼唤,都醒不过来。针炙、按摩、推拿、讲话,我每天都做。这十几年来,没有一天落下,却一点儿用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