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好空调，拉高被子，再带上蒸汽眼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沈糯打了个哈欠，合上双眼。
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几乎次次沾床秒睡。
更何况大夏天最爽的便是在空调间盖小被子困觉。
鼻尖萦绕不算好闻的助眠薰衣草味，意识渐渐下沉……
下沉。
上浮。
她的身体似悬在半空中，轻飘飘的使不上劲。
突然——
“嗡——”“嗡——”“嗡——”
耳边有什么东西吵闹不堪，沈糯难受地皱成包子脸。
她伸出手胡乱摸索着，指尖依旧没有触到意想中的东西，而铃声越来越响。
好烦啊！
沈糯把脑袋捂进枕头里，见铃声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这才愤怒地往声源处拱了几下。
两手并抓，总算是摸到了。
她闭眼划开屏幕。
电话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糯糯呀,有没有想我？”
沈糯并不领情。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非工作时间，所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一定会掐死你。”
姜松芝干干地尬笑，“我这不是担心你被秦郁绑架嘛~”
“？？？”
沈糯差点被口水呛住，“好端端的，你大晚上提这厮做什么！”
这下好了，睡意全没了。
她脸色乌漆嘛黑，扯下眼罩，啪得打开床头灯。
“而且你说说，这事都过去多久了？”
沈糯一想起这个就没好气，“也好意思跟我提。”
明明知道她跟秦郁关系不好，还能把喝的烂醉的她扔到对方手里，这他妈不是要害她？
什么塑料姐妹情！
“……”
姜松芝心情很复杂。
因为虽然那天晚上她也喝的稀里糊涂，人在天上飘，但是却很清楚地记得明明是沈糯跟八爪鱼一样抱住秦郁不让走。
还奶凶奶凶地威胁说，“如果你走，我就哭给你看。”这等羞耻恶俗的三流狗血连续剧台词。
更可怕的，秦郁居然也由得沈糯胡闹。
“我这不也醉了好几天现在才清醒过来吗……”她不敢说实话。
但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一句，“所以你后来跟他发生什么了？”
要不然不会如此暴躁啊！
沈糯冷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干什么？”
“什么！？”
姜松芝猛地起身，差点没把鞋跟踩断，“你疯了吗？真睡了！？”
沈糯有点气血逆行，“滚。”
“你这莫非是……‘渔场管理’？”
姜松芝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沈糯能把秦·高岭之花·郁拿捏在手中揉圆搓扁随意玩弄。
“我渔场管理个鬼！”
沈糯被雷得头皮发麻，简直想狂拍姜松芝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绝对是水吧，绝对是吧？
没准拍一顿还能像拍电视一样把脑子给修好呢！
不过这一顿怒斥倒是把姜松芝给骂醒了。
——她怎么能把心里话给说出来！
姜松芝心有余悸。
因为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沈糯知道，要不然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
她理了理思绪，觉得脑子还是有点发昏。
干脆把重点抛下直接关机——
“秦郁要跟唐露订婚，掰掰！”下一瞬便是嘟嘟嘟电话忙音。
沈糯安静几秒，提着手机的手微抖，差点没把东西摔下床。
什么叫……秦郁跟唐露订婚？
是她想的秦郁和唐露吗？
轰隆隆！
外面下起了雷雨。
沈糯憋着一股气，在床上翻来覆去，床头灯灯光微弱。
她想了很多——
秦郁，唐露，秦郁，唐露，秦郁，唐露，秦……
烦。
沈糯腾地一下起身，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胃里又空荡荡的难受。
实在是睡不着啊。
拿起遥控器摁了几下，房间的灯一盏一盏点亮。
沈糯耷拉着头，咚咚咚下楼。
从冰箱掏出一盒冰镇鲜牛奶再吨吨吨吨喝下去——奶味浓郁。舌尖麻酥酥的。
少女嘴唇轻抿，安静地靠着冰箱坐在地板上。
冷气正吹着她微微佝偻的后背。
蓦地，沈糯眉头紧拧。
什么玩意，大晚上的忽然打电话，叽里呱啦一顿乱叫。
很吵，闹的人心情很烦。
结尾又莫名其妙抛下没头没尾的话。
沈糯脸沉下去，把手上的奶盒砰地一下砸进垃圾桶。
-
她当晚有些苦逼，团着被子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际被曙光染白都没能再次入睡。
……心情好差。
丁灵早上登门看见沈糯的死人脸差点没厥过去。
“糯糯！今天还得拍广告呢！”丁灵咬牙切齿，“瞧瞧你的脸给你作成什么样了？”
昨晚接沈糯时见到膝盖处烫伤，她还愧疚了好一阵。结果一路上沈糯哈欠连天，打游戏，刷微博，还下了一大堆淘宝订单自娱自乐得不亦乐乎。
少女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倒在沙发上，一副要长眠不醒的样子。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描述昨晚的魔幻经历。
丁灵痛心疾首，“怎么平时能吃能睡，安逸得跟头猪一样，一到有正经事就掉链子！”
沈糯的戏一点都不走心，“因为我觉得最近犯了很多错误，很对不起公司的栽培。”
丁灵：……
“……你待会去片场可别这么演。”
沈糯听得头晕心悸。
演技什么的她是真的完全没有，不知道公司怎么想的，最近接二连三给她安排影视业务。
丁灵去化妆间翻出一片最贵的面膜给沈糯敷上，又去厨房榨一杯浓浓的健康蔬菜汁。
“快喝。”她催促。
沈糯蔫哒哒地抱着杯子，盘腿窝在沙发里，“我喝不了。脸上还有面膜呢。”
丁灵冷硬无情地掏出一根吸管插进去。
“喝。”她只吐出一个字。
-
从家到片场的一路上，丁灵都在给沈糯讲戏，盼着不要再闹出上次的笑话。
畅源集团果粒多微电影广告其实一个月前已经拍了一半。
要不是因为女主演时间安排冲突赶着去别的片场演正经戏，按那贫瘠单薄的剧情线正常走早早便能拍完。
“就几句话的事。跟男主演表白，刁难女主，没了！”
丁灵看拥堵的路况，不耐烦地撩了撩被风吹乱的碎发。
“哦。好像还有羡慕嫉妒恨地盯着男女主秀恩爱。”
沈糯眼角抽搐，对着小镜子涂蛋糕味的润唇膏解馋，“可是我一想到要冲着别人说肉麻情话……”
她抖了抖，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
丁灵嗤笑，“怎么？没表过白啊？”
沈糯理所当然，“是啊。”
丁灵：……
她真的好想打死这个小贱货。
沈糯无聊地晃又瘦又白的小细腿。
今天热，她穿了一件简单的宽松小吊带和牛仔短裤，也没擦防晒，任由太阳晒着大片裸露的肌肤。
等到了那座熟悉的摩天大厦，日头正是最毒的时候。
丁灵下车给她撑伞。
“你干嘛？”沈糯惊恐。
突然转性什么的必须难以接受。不会待会儿要坑她吧？
“晃眼。”丁灵皮笑肉不笑。
有点怀疑，“……两百米而已。”
“闹心。”丁灵回答还是很简洁。
沈糯起一身薄薄的鸡皮疙瘩，“你是吸血鬼吗！一点太阳都晒不了？”
丁灵不想理她，“呵呵。”
真是小白。皮肤白，智商也挺白的。
一楼大厅里有双腿优美的女人在来来回回走动。
她们面无表情地交谈，语气没有一点激情，甚至连伪装都不肯。
纤细的高跟鞋跟击打大理石地板，踩出一阵阵清脆的回响，室内炫目明亮的灯光能把眼睛稍微有点敏感的人刺激得不住流泪。
这些人忙的要死，对工作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纤细，敏感，极端世故是她们最理想的状态，以及大展宏图的前提。
沈糯跟在丁灵身后心无旁骛地往前走。
六部电梯同时从高层往下降。
她看了眼手机，没一会儿便听到金属门滑动的声音。
里面冲出来一人。
披头散发的，发尾打着旋擦过沈糯的胳膊，还挺疼，火辣辣地红了一片。
她听到女人的哭声和咒骂。
这时最右边的电梯也开了。少女一身偏休闲的衣服，妆容不精致，看起来像是个小助理。
“雅馨姐！你要冷静啊！”
嗓门是故意压低的，似乎不想让很多人听见。
沈糯的目光在二人的背影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当然见过了。”
丁灵神色淡淡，“她是女主演啊。”
沈糯目瞪口呆。
“那她就这么跑了？”
丁灵收回视线走进电梯，“谁知道。先上去再说。”
料想今天应该不能顺利开拍。
结果到二十九楼一看，居然还挺热闹的？！
一水黑黑瘦瘦要么白白胖胖的工作人员中，有位白白瘦瘦的女人很扎眼。
她穿着浅香槟色的真丝连衣裙，黑色长直发及腰，全身上下涂抹的高光差不多能有一斤。
导致灯光往脸上一打，颇有点佛光普照的意味。
沈糯噗嗤笑出声。灯光师晚上可以不用吃饭了。
果不其然，那女人很生气，阴恻恻地瞥了一眼躲在机器后面的男生。
导演赶忙迎上来。
“湘湘，你先去换换衣服。待会儿就开拍。”
叫湘湘的女人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问，“那女的呢？”
“早走啦。” 导演一脸谄媚。
噫？
沈糯眉头动动，把有用的信息都塞进脑子里，想着一会儿再跟丁灵讨论梳理。
然而丁灵抿了抿嘴，沉默不语。目光已经挪到了别处。
门口又乌泱泱吵起来。是男主演高楚离到了。
他是现在人气最高的流量小鲜肉之一，男团出身，但是没两年便出来单飞演戏。
意外的业内评价不错，是少有的演技挂。
不过十九岁的年纪身上少年感很足。
头发为了配合广告的校园青春题材是没有染过的自然黑色，穿着基础款的白衬衫和球鞋，轮廓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起伏，刀裁一般干净流畅。
高楚离侧过脸，撩了撩眼皮。
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眼底氤氲的东西，像是往苏打汽水里的扔进几颗薄荷味的冰块，呲啦啦，清脆冷冽。
浓黑的眼眸与沈糯对个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