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蔚蓝的天空中有云朵缓缓飘动。
何老爷子穿着一身长袖白褂,黑色长裤,一双典型的老头鞋,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满了刚买回来的菜。
“哟,何老爷子,赶集回来啦?”
路上,有村民路过,看到他这个架势,随口问着。
“昂。”
他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着。
往前再走一个岔口左拐就是回去的路,然而何老爷子却并没有回家,他到了岔口一个右拐,往村子南头的方向走去了。
村南往西去的地方通往刘家下河,那是何老爷子的二闺女何玉萍夫家所在的地方。
这条路,何老爷子不知走了有多少次,每回但凡有个空闲,他总会提溜着一堆的东西往他二闺女家赶,直到……
“我说爸,你怎么又来了?不是我说你,你还真是不嫌累。
回回来,回回还带这么多东西,你还怕我们老刘家亏待了你闺女不成?
你老就放心吧,玉萍嫁到我们家,那可是享福着哪!”
今个儿给他打开院门的正是他家的姑爷刘建新。
如今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他还顶着一脑袋的鸡窝头,光着膀子,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看刘建新这副样子,何老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并不待见自己家的这个二姑爷,但显然的,他家的二姑爷也不怎么待见他,看到来人是何老爷子,他的大少爷脾气不自觉地就展现了出来,话里话外充满了不耐烦。
“玉萍呢?”
何老爷子并不想跟他这个姑爷多说,他见门开了,自顾自的就走了进去。
他手里拎着的布袋子挺沉的,然而刘大少爷似乎并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意识,见他进门,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把院门关上,然后很是大爷的冲屋里嚷了一声:
“玉萍,你爸又来了!”
话毕,他不管不顾的先走进了屋里。
屋门里,何玉萍正手忙脚乱的忙活着。她听到刘建新的话,她忙给两岁多的大儿子刘瑞抹了一下嘴。然后直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爸,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我过的挺好的,你还总是不信。
快把东西放下的,进屋坐会儿,我一会给你沏茶。”
因为正忙,何玉萍话里多少就带了点不耐出来,让何老爷把东西放到门边儿,引他进了屋,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后,她便不去管他。
“咣当。”
只跟何老爷子说话的这么一小功夫,刘瑞已经把碗里的饭菜抓拉的哪哪都是了,最后甚至把眼前的碗给扔在了地上,里面的饭菜全撒到了地上。
“什么回事?你怎么看孩子的?让他一个人在哪吃饭?”
刘建新看到状况,脚都没有动一下,嘴里责备的话却张嘴就来。
何玉萍没有反驳,反而拿着抹布去收拾残局。她蹲在地上收拾饭菜的时候,刘瑞这个熊孩子又开始闹腾了起来。
见状,何老爷子有些看不下去,他起身想去帮忙,可是女儿何玉萍却制止了他。
“爸,你就坐哪就好了。”
无奈,何老爷子就只得坐在沙发上看着。
老刘家确实富贵,房子盖的是二层的小楼,家里的这些个装饰摆设跟村里人也皆不一样,全都是西式的。
老刘家待客的椅子用的全是沙发,坐起来软软呼呼的,对于一向习惯了中式木制椅的何老爷子来说并不习惯。
他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陷到沙发里的身子,没想到的是,身子似乎都被沙发包裹住了。
“唉,玉萍,我那件白色衬衫呢?你把它放哪了?”
刘建新的喊声从楼上的卧室传来。刚刚收拾好地面上的残局的何玉萍,把刘瑞喂饭穿的外套脱了,伸手把他抱起向着二楼走去。
何老爷子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看着眼前的景象像一幅幅画面般在他眼前展现。
他看到了刘建新理好了头发,穿好了衬衫从楼上下来。
何玉萍抱着孩子紧跟其后走了下来。
他看到何玉萍把孩子穿过的衣物利索的放到盆里,然后转身去了厨房给他沏了一壶绿茶。
用来盛放茶水的杯子不是瓷缸,而是上好的陶瓷茶具。
何老爷子看不懂这手里的茶杯有什么特别,但是盛的水少还怕碎却是真的。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绿茶的清香游走在齿间,确实是上好的茶叶。
“玉萍,我昨儿拿回来的文件放哪了?一会给我找过来啊!对了,过会儿妈他们要来,你好好准备准备,别忘了啊!”
何老爷子又听到了刘建新颐指气使的对着何玉萍说话,而他那个一向有些心高气傲的女儿,依旧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反而十分顺从的答应着。
他看到刘建新说完上楼就不在下来,看到何玉萍拿了块糖给刘瑞,见他不在闹腾,便开始收拾起屋里的一切。
又见她不知从那里拿了块抹布,对着家里的桌桌柜柜细心的擦着。
还见到她手里拎着墩布,对着地面上满屋子的青花纹的大理石一块一块的墩完后又跑去了厨房料理午饭用的食材。
何老爷子就这样看着她里里外外不停的忙碌着,看着她一点儿都不像人们口中嫁到刘家过富贵日子的富太太。
倒像是一个永远没有时候歇息的老妈子。
可是,他在何玉萍脸上没有看到丝毫不耐烦的样子,似乎甘愿如此,早已习惯了的样子。
明明在出嫁之前,这些个事情她可是半点儿都不染指的。
这般想着,何老爷觉得很不是滋味。
似是有些看不得女儿这样,他有些坐不下去了。
勉强又在沙发上墨迹了一会儿,他把杯里的茶水一口饮尽,站起身,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往外头走去了。
“爸,怎么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吃饭吗?”
一直在厨房忙活的何玉萍低头给吃完糖的儿子擦嘴后,抬起头就看到父亲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她很是疑惑的叫住了他。
“不了,你妈还等我呢。”
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看女儿的兴致,何老爷子摆摆手,没有回头,他径直走出了刘家的大门。
打从那天起,何老爷子再也没有敲过刘家的大门,即便是再想闺女,他也只是来到刘家大门的过道处,独自静静的呆那么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