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话说这日，春深院的桐音姑娘婉拒了刺史大人的邀约，花枝招展地驾宝马香车出行，去赴云来居何掌柜的中秋饮宴，还带着全套行头，要在筵上表演新编排的歌舞，据闻美妙至极！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云来居的何掌柜谁不认识啊？！那是钱财露白遭了贼的典型！生意倒是做得大，绸缎珠宝餐饮服务都有涉足，可惜老家安在蜀中，被那蛮横霸道的玄冥教讹上，硬生生刮走大半干股，何老板变成了何掌柜，连官府都不敢过问。善良的建康百姓在怒其不争的同时，更多的还是哀其不幸。
但春深院是建康城内最大的妓馆，桐音姑娘不仅是春深院的当红头牌，还是个官妓，美艳绝伦也就罢了，诗书琴画更是艺冠秦淮，多少五陵年少争缠头而不得一见。就凭何掌柜那几分薄面，嘁！遑论桐音姑娘还为他拂了刺史大人的脸面，开什么玩笑？！
然而中秋那夜，桐音姑娘的珠璎翠盖车就停在何府门口，大家有目共睹。多位有幸获邀共飨盛宴的城中名流也言之凿凿，席间桐音姑娘与何掌柜笑语晏晏，相谈甚欢。何掌柜赠以桃花琉璃瓶装盛的海外奇香，言称专为桐音姑娘配制，世间绝无第二瓶，名曰红粉佳人，其馥郁芬芳透瓶而出，满座皆惊，远胜波斯胡子贩卖的大食水。桐音姑娘喜不自禁，起身离席致谢，且歌且舞相酬，宾主尽欢！
事后，上春深院求见桐音姑娘的狂蜂浪蝶更多了，不仅为了一睹美人，还为了一闻奇香。偶有入幕之宾得偿所愿，说起来都是一脸的回味无穷：香艳香艳，真是既香且艳，视觉嗅觉双重享受，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这风流韵事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建康城，顿时为貌不惊人的何掌柜赢得了青楼薄幸名。
秦淮河边数得着的美人可不止桐音姑娘，还有玉窈、兰凝、月蕊……一大堆姑娘呢！何掌柜你无情你冷酷你怎能厚此薄彼？她桐音姑娘卿本佳人，我玉窈、兰凝、月蕊……一大堆姑娘也不是丑八怪，我们也要那海外奇香！什么世间绝无第二瓶，别废话，要多少钱直说！
于是何光带去的十四瓶香水，两瓶孝敬了刺史，两瓶买通了桐音，剩下十瓶连瓶带匣子卖出等重两倍有余的黄金。捷足先登的玉窈、兰凝、月蕊……姑娘心满意足离去，迟来一步的红棠、琼雪、晓彤……姑娘还拉着他不依不饶。
“诸位姑奶奶，别急，别急！何某已重金打通了海外商道，不日就会再运来一批香水！这红粉佳人且让她们当去吧，下一批香水乃是‘致命的温柔’！致命啊，诸位想想，那抹上以后还不迷得人死去活来？我给诸位姑奶奶留着啊，只要一点点定金……”
终于把这群莺莺燕燕都送走，何光抹把汗，来到二楼雅间。桌上已摆齐果品茶点，两位客人却并未入席。一个短须白面的中年男子正同另一位身材高大挺拔武师模样明显的汉子交谈，见何光进来，纷纷拱手，相互见礼。
何光先赔罪，笑道：“两位哥哥今日难得有空来看小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说罢邀二人入席落座，提及适才那群莺莺燕燕，自然又被取笑了一番。
“何兄好福气啊！我等都是捧着银子求美人儿一见，何兄这倒好，人在家中坐，美人儿争先恐后找上门来倒贴银子。”
“哈哈哈……唉呀，小弟家有母老虎，可无福消受这美人恩。一点小生意，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客套话说完，短须白面的中年男子先切入正题：“何掌柜，中秋那日筵上所言之事，可否告以详情？叶元謇感激不尽！”
何光揣着明白装糊涂：“叶兄要问，小弟自然知无不言，只不知叶兄所问何事？”
叶元培刚过三七，他自然不可能邀叶家的人来赴乐宴，但席间人多嘴杂，想要传到叶家人耳朵里也很容易。
“便是我大哥遇害一事。”叶元謇正色道，“那天我并不在家，未曾亲见，但二哥言之凿凿。镜湖山庄的纪庄主当时正在我家做客，也说亲眼看见玄冥教行凶，施救不及还负了伤。何以我听仲山兄说，何掌柜那日在宴上，却好似知道此事另有内情？”
又道：“何掌柜为人，我等都清楚，平日深受玄冥教敲诈胁迫之苦，向来不替他们说话，万望据实以告！”
罗仲山也忙道：“兹事体大，我怕其中有异，对元謇兄一家不利，故而转告于他，请何兄见谅。”
何光心想，叶元培是你罗家镖局在建康城的靠山，要是你听说他遇害另有隐情却不去告诉叶家人，那才怪呢！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挤出一副左右为难的表情，摆摆手道：
“两位哥哥别难为小弟，那天各路朋友来得齐，小弟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委实记不起说过什么了，想必都是酒后的醉话，哥哥们切莫当真！胡说的、胡说的！”
说罢嚷嚷着让人换下茶点，另上酒席待客，欲强行转换话题，叶、罗二人哪肯放过他。人就是这样，一旦心存疑虑，你越是否认，他便越是信以为真。
三人纠缠半晌，何光方作无奈状，苦笑道：“唉，不瞒两位，前些日子小弟回蜀中办货，也不在建康，叶大爷是谁杀的，小弟真不清楚！”
叶元謇点头：“这个我们都知道，何掌柜几天前才从蜀中回来。建康之事你虽不清楚，但蜀中玄冥教的动静想必你是知根知底的。”
罗仲山也道：“是啊，何兄，你给我们个准信，这玄冥教主意欲何为，究竟跟叶家有什么仇怨？”
何光白了他一眼：“有什么仇怨，你们都不清楚，我如何知道？要我说啊，那玄冥教主除了爱钱就是好武。叶大爷死了，可钱还在自己家里，又没跟我似的被玄冥教分去大半。至于武功嘛，呵呵……”
几个人心知肚明，叶家家传的剑法勉强在中原武林挤进前十，端看怎么打榜。像玄冥教主那等武功出神入化的高手，是不可能看在眼里的。罗仲山心中一沉，果然……偷眼看看叶元謇，他一脸凝重陷入深思，恐怕也想起什么了。
何光见二人似有所悟，微微心哂，不再继续点破，转而自顾自说起了八卦：“听闻上月末有两拨义士舍生忘死地闯上铭山，重创了玄冥教众，可叹最后惜败在教主手里，不曾铲恶殆尽，反而连累了师门。那玄冥教主是个睚眦必报之辈，一怒之下夜赴西北，将几个传承数十年的小门派连根拔起，真是惨绝人寰……”
建康到西北远隔万里，玄冥教主即便是日行千里，也不可能几天之内接连出现在两地。所以，至少有一个传言是假的，哪一个是假的……
![[古穿今]识翠断玉](/cover/117/117576/117576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