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开那女子衣服又看了看，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她其实很不愿意看见各种创面，始终克服不了心理不适，所以后来干脆转去念了药剂学。尤其是像这样没处理好溃烂流脓的伤口，需要先把坏死组织都去除掉，然后每日清理换药。没办法，今日还只得她上，争取把徐华教出来，以后换药就交给他了。
她拿着镊子和刀，闭上眼默默过一遍流程当做心理准备，然后郑重嘱咐徒弟：好好看！好好学！只教一遍，不会就要挨揍！
却见徐华耳廓发红，扭头转向一旁，根本没往这边瞧。
“……喂，徒弟，你在看哪儿？”顾心澄怒道，“叫你看着怎么处理伤口，又没叫你看人家裸背，你脸红什么？！医者父母心听说过没？！患者都长一样的，没有性别之分，你把她看作母兔子就好啦！”以前用兔子做实验习惯了。
徐华：“……”医者父母心不是你这样解释的吧。
“哼，前面也有伤，等下我还要撕她抹胸。”
眼珠一转，她故意说道，果然见徐华脸更红了，整个人都别扭起来。
顾心澄开心了，下手飞快，先用生理盐水冲洗，除去血块污物，切掉失活组织，放置引流条，最后略作缝合。待背部那道伤口一期处理完毕，审视她手腕皮试那处，不红不肿。顾心澄想，算是个好开始，或许这女子命不当绝。
她还没做出输液管，只好肌肉注射。找首饰匠人打个空心针头还是比较容易的。没安好心地让徐华去解人家裤子，他又别扭到不行。
顾心澄暗暗憋笑，板着脸道：“你不愿意动手也没什么，我又不是非要救她。这人既然为教主所擒，想必也是个正直侠义之士，与我教志不同不相为友，死了还省些药钱，乱葬岗一埋，什么都……”
话没说完，就见徐华咬咬牙闭着眼睛下了手。
“哦，好了啊，”真是可惜，你怎么不多纠结会儿？一针扎下去，她鼓励徐华，“徒弟，你看，很容易的嘛，是不是？以后多扒几次女孩衣服你就习惯了，还可以熟能生巧。”
徐华：“……”(w)闭嘴-_-b
大大小小前后六处伤口，她忙了两个多时辰方处理完。等麻药过劲儿，够这女子受的。所幸那针青霉素起了作用，前额的温度略降了些。
又瞅了瞅面具，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碍事儿，但她也没打算动。避免危险的关键在于尽量不做多余的事情。反正金属银导热性极好，摘没摘都不影响降温退烧。让侍卫从地窖里凿来些冰块，用布巾包了，直接放她额头上就是。
“如果她醒了，你们看着点，别让她乱动。”缝线开裂或者引流条掉落都很麻烦。
黄楝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心：“大小姐，是不是累着了，先休息会儿再用饭吧，属下让符管事晚些上菜。”
符大全原是江南第一庄的厨子，现任药芦厨房管事。
顾心澄摇摇头：“不用了，我吃不下。让他们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不是不饿，是吃不下。今日看多了溃烂脓肿的伤口，不适感非常强烈。徐华跟着她在病房里呆了一下午，也被她赶去洗澡。
然而热水不是说有就有的，铭山上没有温泉，这时辰又不是寻常洗漱的时间，仆役没有准备，需要现烧，她只好等着。
酉时过半，侍卫仆役们纷纷开饭。顾心澄自己吃不下，看别人吃得欢，也怪难受的，索性叫上徐华去药田里走走，顺便教他认药。这纯情少年适才不得已冒犯了一回姑娘，至今还有些脸红。她憋着笑想，年轻人缺乏锻炼啊，以后给那女子换药的事儿必须交给他。
两个仆役打扮的少年正排队领饭，见到她们师徒路过，拿着碗筷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轻声道：
“是余华。”
“还有那个小妖女，”另一个流露出鄙视之色，“哼，贪生怕死的家伙！”这自然是说徐华。
“走快些！别傻站着！”侍卫喝斥着驱赶他们跟上队伍。
沈明棠又羞又愤，他以往在同门间惯为骄子，何曾受过这等待遇？！待要拂袖而去又不现实，魔教中人可不会随你任性，这些日子他们已受够教训，更何况肚子还空着，不吃的话到头来还是自己挨饿。十五六岁正是最受不住饿的年纪。无奈只得忍住羞愤随队伍前移，暗暗咬牙切齿。
须臾轮到队首，两人拿了食物走到角落里坐下，默默吃着。平心而论，魔教的伙食确实不错，一荤两素两种主食，偶尔给汤，不仅管饱，甚至味道还都挺好。沈明棠他们在自己门派里日常吃的也不过如此。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们可是充作仆役的俘虏。难道说魔教豪奢至此，连仆役都吃得跟地主似的？！
排在他们后面的靳焕也拿着饭食过来，陈阳挪了挪位置，方便他坐下，小声问：“靳师兄，看见余华了吗？”
靳焕咬着黄米面馍馍点头。
陈阳道：“那小妖女总是带着他同进同出，好像很相信他，我们要不要让他想想办法，说不定能传出信去……”
说着看一眼沈明棠，怕他反对，果然见他露出一脸讥诮不屑的表情，于是不待他说话，抢先开口道：“明棠师兄，我看余华师弟也不见得是真心归顺魔教，万一能帮我们逃出去呢？你说是不是，靳师兄？”
是啊，逃出去，逃出去他又是名门子弟武林俊杰，这诱惑太大了。沈明棠撇撇嘴，狠狠扒口饭，忍了。
靳焕却没应声，他到底年长几岁，又是大师兄，带队出门行走江湖为师门办事的经历也有过几次，比两个师弟稳重老练许多。他道：
“现在还不行。余华师弟到底是其它门派的人，同我们接触时日不长，他师父死了之后又被魔教中人收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们尚无把握，交浅言深不是明智之举。再说，就算余华可以相信，能力如何也需考量。我们如今身处险境，唯有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