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依旧没离开,又温和地说:“你说的情况我也遇到过,就在你父亲遇难的那片沙漠里,我陪他一起去的索罗斯沙城,遇到沙盗后,你父亲受了重伤,没撑过来,当时整支商队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
本来我以为自己也不可能走出那片沙漠了,但最终我还是走了出来,是因为你父亲临终前对我说,听着,迈克尔,路就在你脚下,只要鼓足勇气一步步走下去,总会看到希望,我要你活着回去,照顾我的儿子。”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曾祖父是个聪明人,为奥拉斯家族的辉煌奠定了基础,你祖父更聪明,在这个基础上建立了一个红酒帝国,你父亲的成就虽然比不上祖辈,但他也是个勇于冒险的英雄。
凯撒,虽然你不像你的父辈那样优秀,但我依然坚信,奥拉斯家族的荣耀不会就此终结,路就在你脚下,不管你以后在哪里,身处何种境地,都要记住这一点。”
萧寒宇看着迈克尔老迈的脸庞,忽然有些触动,他的记忆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在人类社会,他之所以选择窝在家里打游戏,而不是去努力奋斗,是因为随着科技的逐渐发达,人类的社会阶层也在固化,那是一个缺少梦想的地方,就像站在一条笔直的大路上,一眼就能望到人生的终点,谁愿意去努力,去拼搏?
可现在不同了,在方舟世界,他的未来被迷雾遮挡,再次成了未知,为什么不试着去拼搏一次?
迈克尔说的对,路就在脚下,他该试着走一走了,这也不就是他来方舟的目的么?
以他掌握的东西,说不定能创造一些奇迹。
“迈克尔叔叔,能陪我去看看咱们家那座红酒庄园么?”
半下午,阳光很好,由迈克尔驾着一辆破旧的老马车,两人沿着贫民区狭窄坑洼的道路,向位于城市边缘的奥拉斯红酒庄园赶去。
边走,萧寒宇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奥特兰克城位于尼塔尼斯城邦——泰坦帝国七大城邦之一的边缘,人口约九十万,以储量极为丰富的菱铁矿脉和烈性铁巴酒闻名于世,世人常说这里的土地下面埋着黄金,但这座城市依旧有着大量赤贫如洗的平民。
放眼望去,整座贫民区一片破败,几乎没有超过二层的建筑,有些人的窝身之所甚至只是搭在两面墙壁之间的一块破布。衣衫褴褛的贫民坐在路边晒太阳,离着他们不远,则是同样穿得破破烂烂,在泥土中玩耍的孩子。
“看那边,凯撒,”迈克尔忽然指着远处的一片山坡上说,“我就出生在那里,小时候,那片山坡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那一定是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萧寒宇朝那边看过去,瞧见一片歪歪斜斜的棚子,棚子周围是堆起来的垃圾,乍一看倒像座垃圾山。
“是不堪回首,”迈克尔笑起来,“我是个孩子时,城联合议会就提出会制定政策改变贫民区的现状,他们的确做到了,几十年过去,来这里窝身的贫民数量增加了近两倍,那片棚子似乎比摩根汇通的方形大厦还要坚固,不仅没倒下,还扩建了不少出来。”
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我依旧怀念那时的时光,贫穷,但无拘无束,这里也是奥特兰克城最自由的地方,不像主城区,那里的绅士已经被自己信奉的教条,还有伦理协会倡导的绅士条例捆住手脚,连衣服扣几颗扣子都要按规定来,他们正在失去创造力,却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就像伟大的吟游诗人麦哲伦说的,‘丧钟已经敲响,即将死去的人,还在钟声中翩翩起舞’。”
萧寒宇回头望去,在离马车远去的地方,就是奥特兰克城的主城区,以巍峨的城中心教堂为中心,这座城市被分为了工业区、行政区、经贸区和军管区四部分,大多数建筑物的高度不超过五层,使得教堂尖锐的穹顶独树一帜。
相比贫民区,主城区的街道宽阔而笔直,上面奔跑的是各式各样的马车,在来来往往的车辆中,一切显得井然有序,但总让人感觉缺少一些东西,就像一块精雕细琢但坚硬无比的菱铁块,很难再去改变什么。
“嘿,瞧那边,”迈克尔的声音忽然兴奋起来,“一个小家伙刚刚完成了觉醒!”
萧寒宇转回头,顺着迈克尔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儿童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两只手上各托着一团光,有几个孩子离他远远的,孩子旁边跪着一个中年妇女,正喜极而泣地向天空祈祷,似乎在感谢神灵的馈赠。
“天神,还是个光系控元者,十分少见,从这一刻起,这个孩子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霍米尔顿军事学院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从中心城赶过来把他接走,”迈克尔的神情有些惊叹,接着回头对萧寒宇笑了笑,“这个世界最令人着迷的地方,就是随时都有奇迹在发生,不是么?”
“这个世界的确充满了奇迹。”萧寒宇点点头,如果不能扭转奥拉斯家族的局面,他这个从遥远的人类社会传输过来的志愿者,很快就要搬着铺盖卷到贫民区找个墙根安身了,真的挺奇迹的。
不久,马车穿出贫民区,来到一座规模不大的庄园前,庄园的名字叫奥拉斯红酒庄园,由铁栏杆围拢起来,建在一片空旷的田野里,面积不大,主要建筑只有一座二层小楼和一个马棚,似乎很久没人来过,几片花圃都生满杂草,看起来就像田野的一部分。
“现在行情很差,算上运费和人力,每卖出一桶红酒,不但不赚钱,还要亏损一枚金币,所以我把这里关闭了,”迈克尔停好马车,边说边带萧寒宇走进了那座二层小楼,“不过没征求你的意见,你向来不怎么关心这种问题。”
萧寒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打量了一下楼里的环境,除了光线有些暗,整体上还算干净。
“这里就是奥拉斯家族出发的地方,许多重要的决策,都是你的父辈们在这里决定的。”迈克尔的神情有些伤感,“自从家里最后一名仆人离开后,只有我偶尔会来这里打扫,但我已经老了,快干不动了,我常常想,这里有一天会不会被灰尘彻底埋住,让奥拉斯家族的荣耀再也不见天日。”
“去地窖看看吧,”萧寒宇拍了拍这位老人的肩膀,“也许奥拉斯家族的荣耀,正偷偷藏在下面发光。”
“站在我面前的人,真的是那个凯撒·奥拉斯么?”迈克尔忽然疑惑地看过来,“以前你总是说,奥拉斯家族的荣耀是对你最深的诅咒。”
“就像你说的,人总要做出一些改变,”萧寒宇耸了耸肩,“我不能一直当个失败者。”
“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在奥特兰克城所有人眼里,你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服务了奥拉斯家族一辈子,你就像我自己的孩子,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让世人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你。”
“你很快就会看到的,”萧寒宇又耸耸肩,“说不定你现在就已经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我,只不过你无法理解。”
两个人边说下了地窖,迈克尔拍了拍手,一些光团漂浮在半空中亮起来,他摇摇头说:“这里的元能灯快坏完了,等有时间我再去市场上买一批。
“没关系,看得清。”萧寒宇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地窖的面积看起来比整座庄园还要大,支撑着地面重量的石柱中间,摞着成排成垛的橡木桶,暗淡的光线下,深色的木桶沉淀出沧桑的颜色。
迈克尔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木酒杯,吹掉里面的灰尘,然后拧开一个橡木桶的塞子,接了一杯红酒出来。
他晃着酒杯醒了醒酒,抿了一口后点点头,“这些红酒的口感能和全城邦最优质的红酒媲美,但价格只有三分之一,真的很难想象,以前卖入全城邦大街小巷的奥拉斯红酒,竟然会没了销路。”
萧寒宇拿过酒杯品了一口,口腔立刻被醇厚的酒香填满,的确,奥拉斯红酒的口感相当不错,想了想问:“红酒生意为什么变得这么难做了?”
“很多因素,全城邦的犯罪率每年都在增长,人们不愿再背井离乡,导致运输成本大为增加,社会氛围也渐渐变得浮躁起来,愿意坐下来细品红酒的人越来越少,现在的年轻人更青睐于喝烈性酒,比如一杯就醉而且又便宜的铁吧,还有税收问题,近十年来,商业税几乎翻了一倍,全城邦的经济发展状况也没以前好。”
说到这里,迈克尔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些,你父亲也不会冒险去开拓索罗斯沙城的市场,他从来没做错过什么,甚至我觉得他比你祖父还要优秀,但大环境变了,个人的力量有时太渺小。”
“这也就是说,我再想把红酒生意做起来,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了?”萧寒宇的眉头皱了起来。
迈克尔没回答,但脸上的愁容已经表明答案。
萧寒宇陷入了沉思,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在凯撒·奥拉斯的挥霍下,奥拉斯家族已经没有多余的财产,想翻身,只能依靠这些呈以吨计的红酒,可是销路已经被切断,无法再正常售卖,还能怎么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