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得凌冽而张狂。
江行忘了把办公室的窗户关起来,大风“啪”的一下拍在窗户上面,直接把玻璃都震得晃荡起来。
抢在最后一刻钻进房间的风,把江行桌上的文件吹得东倒西歪,几张纸簌簌地飘落下来。
江行没有理会,握着鼠标的手骨节分明,好看极了。
他突然动了动鼠标,屏幕上依次回放的监控视频就这样定格。
江行把监控画面方法,瞥了一眼左下角的时间——20:50:38。
这是一个十分外围的摄像头监控下来的画面,画面已经不再是罗曼会所里面,而是外围的一条青石板路。
因为周边有河,所以夜里蚊虫也比其他地方更多,天黑之后的人从这里过的时候都步履匆匆,唯恐走得太慢,被蚊子抓到机会,狠狠地吸上几口血。
这样一来,在路灯下徘徊的一个身影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那人穿则会一身看似精良,实际并不合身的正装,背脊有些弯曲,似乎并不习惯身体被禁锢在这昂贵的衣服中,或许是有些焦虑,他手中的烟就没有停过。
在他的怀里,一个牛背纸袋被紧紧抱着,听到有人路过的时候,总要抬头看一眼。
好一会儿,那人才接到一个电话,没说几句,就匆匆走了。
江行将这个画面反复会看了好几遍,因为角度不是太好,他看不清这人的脸,不确定是不是就是从顾望春车上看到的死者。
松开了鼠标,江行站起身来,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出了门。
半小时后,江行出现在了视频中的罗曼会所。
他没有直接进去,看了看天色,江行回身捞了一把雨伞,握在手上,直接走到了那条青石板路附近。
江行对这里的构造极为熟悉,没多久,就精准地出现在了监控视频的范围内。
天色越来越阴沉,空气里都能闻到几分泥土混着水汽的味道。
江行看了看周围,回忆了一下那人站的方位和面向,走了过去,随即抬起头,顺着那人不时张望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到了在阴暗中影影绰绰的罗曼会所。
江行平静地看着那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没有人的时候,江行的嘴角总是抿成一条直线,有些冷漠和不近人情,但只要一旦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中,他的嘴角就会忽然弯起来,露出几分倜傥和风流的笑容。
江行的视线随后落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
在昂贵的灭烟石上,几根烟头躺在上面,露出来的部分隐约可以看见烟的品牌。
白沙。
五元一包。
和富丽堂皇的罗曼会所格格不入,正如他的主人一样。
江行将伞立在一旁,靠在墙上,从包里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隔着丝绸的手帕,将那几根烟蒂抓了起来。
正要收好,江行的手机就响了。
还是那首被他反复听的歌曲。
江行动作未停,恍若没有听见一样,直接小心翼翼地把烟蒂包了起来,放在怀中,才慢条斯理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江行的声音顿时轻快起来,“才一晚不见,就想我了?”
“江行。”顾望春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严肃,“前天晚上,你去过罗曼会所吗?”
江行的俯身拿伞的动作一顿,他微微停直了背,不动声色地道,“去过。”
“有见过一个叫陆励琛的人吗?”顾望春又问道。
江行正要回话,就听见了一声惊雷骤然落在耳边,大雨跟不小心被打翻的水盆一样,突然就全部滚落下来。
北城的天,被闪电晃得白亮亮的。
江行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严厉调查完毕,正巧碰上了这场雨,哪怕打了伞,浑身也淋了个透。
她快步冲上市局的办公大楼,进了水的鞋子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脚仿佛在鞋里划船,严厉跑得很急,上楼的时候,左脚直接在鞋里滑了一截,整个人失去平衡,差点砸到地上。
好在严厉反应够快,她连忙一手抓住了楼梯的扶手,刚站稳,就看见沈暮从上面那层的局长办公室下来。
沈暮似乎有些走神,被严厉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看了过来,脸上是还没有收起来的严肃与凝重。
严厉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头儿,怎么了?你这个表情,让我以为陆局潜规则你了。”
“八荣八耻你放哪里去了。”沈暮直接走了下来,一直走到了严厉身边,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出去的时候,老顾和分局的那个小四眼,顺着鞋子查到了新线索,怀疑梁凡死前曾经接触过一个人。就是那部手机,据说是梁凡在工作期间,和某个人发生了摩擦,那人为了赔礼送了手机给梁凡。”
严厉一怔。
她跟在沈暮身后,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被水淋到了,沉沉的,有些转不动了,“有点摩擦就送新手机?那我上次被人撞得腿都断了,怎么就没有人送我呢。”
沈暮难得没有去接严厉的玩笑话,她的眉头聚在了一起,声音冷硬,“下午的时候,老顾他们通过排查和走访,在一家咖啡店找到了梁凡与人发生冲突的监控视频,视频清楚地拍下了那人的车牌号。”
严厉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那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头儿,你干嘛还一副死人脸,总不会那人是陆局吧。”
沈暮忽然回头看了严厉一眼。
严厉被她看得心脏突突直跳,她艰难地吞了吞嘴里的唾沫,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不会……真是吧……”
严厉想起沈暮刚从局长办公室下来,大夏天的,后背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暮没有说话,直接走到了审讯室的门外。
隔着单向玻璃,严厉看见了坐在审讯室中的人。
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顶着一头奶奶灰,不知哪里想不开,又把头顶的部分染成了绿色,一身看不出什么玩意儿的行头,花花绿绿的,几个熟悉的字母严厉曾经在某个高档商场的一楼看见过。
他脾气看上去就不太好,哪怕进了局里,鼻孔都能随时喷出两道火来。
严厉松了口气,“头儿,原来你刚跟我开玩笑呢,这不是陆局啊。”
沈暮盯着审讯室里大吵大闹的青年,按了按自己隆起的眉心,出声道,“这是陆局的侄子,陆励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