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雨庭穿着睡衣,站在洗漱台前,两只手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固定在洗漱台上方的镜子的镜面上的水雾还未消散,七月用食指写下那两个字仍旧清晰地留在上面。他擦拭头发的双手停住了,眼睛盯着“小七”两个字,嘴角隐约上勾了一下。
洗漱台上的手机先后震动了两声。他左手继续擦拭着,右手拿起了手机,翻看着信息。一条是王璐夕发来的,为了感谢他今天的解囊相助,想明天下课后请他吃个饭。向雨庭随手将毛巾搭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走出浴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手指来回挪动,轻挑地敲击着屏幕,在消息框输入了几行字:我也没忙上什么忙,都是同学,感谢我接受,吃饭就不用了。他轻触发送键,消息发送成功。王璐夕立即回了一个苦笑的表情,配上文字:好吧。明天见。
向雨庭翻开另一条信息,不知缘故,眼神竟温和了许多。他盯着屏幕上寥寥无几的几个字,带着一种恳切,但字里行间同时透露着谨慎细心。“雨庭哥哥,明天有课吗?”他的手指略微动了动,一个“有”字发送了过去。约莫过了十分钟,他依然没收到安七月的回复。向雨庭把手机放在桌上,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了厨房。原本打算倒一杯白水,电锅里的姜茶突然映入了眼帘,他顿了顿,放下水壶,改倒了一杯淡黄色的姜茶。他把水杯送到嘴边,浓郁刺鼻的姜的味道确实不置可否。闷了一口,虽放了许多冰糖,依旧抵挡不住姜的辛辣在口中蔓延开来,想起适才安七月的表情,现在也不难理解了。当然也不能全然怪罪于生姜,他的厨艺确实不怎么得心应手。现在想想,这个锅也有一段时间没用了。最终还是倒了一杯白水,不由分说地灌进了嘴巴,辛辣的感觉才得以消散一些。
手机终于震动了一声,向雨庭放下水杯,走到桌旁,伸手拿起了手机。
“雨庭哥哥,明天中午可以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向雨庭轻笑一声,心里暗想:这么久没回复,该不会是一直在想怎么开口吧?松了一口气,心情也舒畅了许多。但他又感到奇怪,难道他适才一直情绪不快吗?他动着手指,回复道:嗯,明天见。
由于新生选课的缘故,军训放了一天假。中午十一点半,是下课时间,七月脱掉了军训服,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深蓝色连帽薄外套,下面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她的腿很修长,加之牛仔裤是紧身的,更觉身形优美。七月的右手提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昨天向雨庭借她的衣服—白t恤和浅灰色运动裤。她站在经管楼下,侧身倚着一根大理石柱子,眼睛扫视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学生。
“七月!”江一源从她的背后冒出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江、江学长……”以往江一源都管她叫小学妹,现在换了个称呼,有些不习惯。
“怎么?吓了一跳?”江一源笑着说。两只手搭在七月的两个肩膀上,挑着眉说:“不要叫的这么见外嘛!以后就叫我一源哥哥,或者江哥哥都行,我不挑。”
七月尴尬地笑着,她最不擅长应对的人有两种:过分热情的人和自来熟的人。因为很麻烦。
江一源好奇的目光落在七月右手提着的纸袋子上,“七月,你手里拿的什么?”
“嗯?这个吗?”七月动了动右手,“雨庭哥哥昨天借给我的衣服,我洗好拿来还给雨庭哥哥。”
江一源一脸难以置信,诧异之情跃然面上,“向雨庭的衣服?”
七月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江一源:“……”
江一源:“这小子什么时候转性了,不是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吗?我随便翻了他的一本书,还被他数落了好久。”
七月:“……”
向雨庭走出来,眼底露出一丝不悦。
七月看到向雨庭,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喊了声:“雨庭哥哥!”
江一源见此情此景,几分疑惑又几分狡黠地问:“你们今天是约好了吗?”
“嗯。”七月跑到向雨庭身前,“雨庭哥哥,这个还给你,我洗好了。”
向雨庭右手接过七月递过来的纸袋,扭头看了江一源一眼,而后说:“走吧。”
江一源木然地望着他们离去,低声嘟囔着:“是我想太多了?感觉向雨庭那小子刚才瞪了我一眼?”
“江学长不一起去吗?”在她的印象中,向雨庭和江一源总是一起出现的。
“他有事,来不了。”
王璐夕站在一旁,看着向雨庭和安七月有说有笑,脸上浮现悲伤的神情。
“那个女生是谁啊?”王璐夕身旁身材高挑的女生刘文晓发声。“这丫头挺有本事啊,我们系的校草都能钓到手。”
王璐夕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上寥寥无几的几句话,一阵忧伤。
刘文晓讽刺道:“某人怕是没机会喽!”
王璐夕微低着头,不屑与她搭话。
七月与向雨庭并肩而行,两人手上端着橘色的塑料餐盘,站在一食堂窗口。窗口打饭的人很多,队伍排的有些长。七月站在向雨庭的前面,在她的前方有六个人,不多也不少。窗口阿姨打饭的速度有些慢,所以她所在的这支队伍长龙行动迟缓。
七月:“雨庭哥哥,你喜欢吃什么?”
她对向雨庭的了解停留在童年,童年的他极其喜欢吃豆芽和鸡蛋。但如同何敏所说,已经过去十年了,人会变,记忆会遗忘,喜好也是会变的。
向雨庭:“我不挑食。小七喜欢吃什么?”
七月笑着说:“我也不挑食。”
约莫十分钟左右,终于轮到了她。她要了三份菜:炒豆芽、西红柿炒鸡蛋和香肠。
阿姨用粗大的嗓门说:“一共十元!”
七月把手伸进兜里,摸索着饭卡,正要送到扣费的机器上,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丝毫不费力地越过她的肩膀,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张饭卡,放在了机器上。
向雨庭:“我请你吃吧。”
“……谢谢雨庭哥哥。”
向雨庭轻笑道:“记得帮我拿筷子。”
她点点头。“嗯。”端着餐盘走出了“长龙”。
七月坐在向雨庭的对面,右手捏着黑色的竹筷子,夹起豆芽和西红柿鸡蛋中的鸡蛋,放到了他的餐盘里。自己夹了一片香肠,放进嘴里,咀嚼着。脸上露出笑容。
向雨庭盯着她,轻笑了一声。“好吃吗?”
“……嗯。”
“好吃吗?”
七月闻声抬头,天真灿烂又满足的笑容在她稚嫩的小脸上蔓延开来。“嗯,好吃。雨庭哥哥不吃吗?”她把饭盒送到了向雨庭的面前。
向雨庭拍拍手,在她身旁的台阶上坐下,后脑勺枕着臂弯,双眼的视线从后方落在七月娇小的背影上,嘴角泛起笑容。“妈妈做的太多,我吃撑了。”
七月挖起一勺米饭,塞进嘴里。因为手小,她拿不好筷子,索性用勺子夹起菜来。“雨庭哥哥喜欢吃什么?”樱桃小嘴里咀嚼饭菜,口齿不清地问。
向雨庭双腿伸直,直视着天空。“呃……我喜欢吃豆芽、豆腐和鸡蛋。”
七月:“那下次,我让妈妈做给你吃。”
向雨庭直起身,右手拇指帮她抹掉了残留在嘴角的油渍。“好啊。”
……
“小七?你怎么了?”
七月回过神来,“没什么。感觉和雨庭哥哥一起吃饭很开心。”
向雨庭:“……”
王璐夕坐在宿舍的靠背椅上,手里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厚厚的书。眼睛不聚焦,似乎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着一件极其难办的的事。几秒种后,她的表情有些扭曲,扭曲地很不自然。悲伤中掺杂着痛苦、遗憾,遗憾中又混合着不知所措。
适才教学楼下站在她身旁的女生刘文晓推门而入。动作粗鲁地甩掉鞋子。
王璐夕闻声,端坐起来,神情和平时无差。手指有规律地翻着书。
“璐夕。我帮你打听清楚了。”她伸手拉来自己的椅子,在王璐夕身旁坐下。
王璐夕:“……”
刘文晓:“那个丫头的事,你应该挺在意的吧?”
王璐夕眼睛盯着书本,手指翻了一页,平淡地说:“我的事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刘文晓撇撇嘴,眼神流露不悦的神色,心道:要不是看在你学生会会长的面子上,求我我都不会搭理你,趾高气昂的,摆给谁看!她用手搡搡王璐夕,面颊献媚的微笑,“好好,我少管”。
王璐夕没理睬她,双眸盯着书页,书页上的字却一个也没映入她的眼帘。
刘晓文:“那丫头是大一的新生,名字叫安七月。听说最近一直缠着向雨庭。”后面一句无声无息中强调了一下。
王璐夕皱起眉头,重重地合上书,站了起来。“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嚼舌根。学院有点事,我出去一趟”。她狠狠地摔了一下门,走了出去。
刘晓文:“……”
刘晓文:“装什么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