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婷的父母来学校了,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吃的、用的,一用俱全。“宝贝女儿,有没有想妈妈?”身着深蓝色连衣裙,脚穿着黑色高跟鞋的中年女人脸上绽放着笑容,双手张开,准备随时迎接扑过去的叶婷。
七月的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身上。身着黑色西装和皮鞋,打着蓝色的领带,面容略显疲倦,大概是出差刚回来。七月神情黯然,眼睛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着她,脸上浮现笑容。“你是小婷的室友吧?”
七月点点头。
“以后小婷就麻烦你了。她脾气倔,但心眼是很好的。”说着,他递给七月一个白色的礼品盒。“小婷打电话给我和她妈妈,让我们帮她为室友挑一件礼物。”他看着叶婷,眼神充满了慈爱。
七月迟疑片刻,最终接过了礼物。“谢谢叔叔……叔叔阿姨,我还有些事,要出去一趟。”话音刚落,七月已走出了宿舍,默默关上了门。站在门口,她盯着礼品盒中精致的白色腕带手表,眼神触动。羡慕?渴望?她以为早已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而这一刻,她却无比渴望安图……
七月漫步在a大校园。天际开始泛白、阴沉,太阳西斜,来来往往的人仍络绎不绝。她对a大的校园很是陌生,除了经管学院略有了解,其他则一概不知。恍惚中,身子撞倒一人,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对不起!”
“没关系。你没事吧?”对方反问了一句,声音极其温柔。
安七月觉得他的声音很是熟悉,回想半天,却也找不出合适的人。况且她并没有什么朋友。平淡地回了句:“没事。”
“喂,陆易清,再不走就不等你了!”
“马上就来!”她转头对七月说:“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别在外面太晚。”
七月抬头,望着陆易清的身影,仍旧觉得在哪里见过。……
“叶婷,这里是?酒馆?”安七月盯着招牌“醉人生”。
叶婷笑着,“这里是最受a大学学生欢迎的小酒馆,怎么样,要不要体验一下?”
七月有些为难,“我的酒量不太好。”齐月很反感她喝酒,所以她既没沾过酒,更没什么酒量。
叶婷看出了她的尴尬,“那就算了,今天的人估计很多,去了也要排半天的队。”她打了一个响指,手指指着前面的那条街,另一只手拉住她,“走,我带你去吃a城的特色小吃。”
“嗯。”七月点点头,同时很感激她的理解。
叶婷拉着她朝向不远处的小吃街走,突然察觉到安七月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七月?”
七月的眼神焕发着光芒,定定的瞅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她挣脱了叶婷的手,眼神不停地扫视着周围,随后垂下了眼眸,脸上蔓延着失望。
叶婷走到她身旁,满腹狐疑地看着她,“怎么了,七月?”
安七月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大概是认错人了。”
叶婷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刚才看你一脸紧张,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向雨庭抬眼看到了酒馆的招牌“醉人生”,右脚抬起踏上台阶,几秒种后跨过了门槛。他目光扫视着四周,朝右手边走去。
“你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江一源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有规律地滑动着。嘴里滔滔不绝的念叨着。
向雨庭瞥了眼,说:“我就算不来,你也不会无趣吧!”
江一源皱着眉头,眉心紧蹙,嘴里嘟囔着:“又死了!”他放下手机,“我要是有女朋友,你还会有机会坐在这吗!”
向雨庭白了他一眼,手指按在了桌子呼叫机上。“那你就赶快找个女朋友,我也好就此卸任!”
江一源伸手端起了面前的水杯。打了这么久的游戏,顿觉口干舌燥,这才想起自己进门前端了一杯水。“下这学期搬回学校吗?”他一口气把白开水灌下肚,空水杯放在桌子上,轻微的撞击声响起。
向雨庭浏览着菜单,“不搬。”修长的手指转动着笔杆,在要点的菜和酒前面的方框上打勾,大约两分钟后,递给了服务员,“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住。”他顿了一下,脱掉外套,搭在旁边的椅子上。“下学期就要实习了,搬来搬去很麻烦。”
江一源叹着气,“也对,谁会放着公寓不住,挤在学校的宿舍里!”手指头敲击着桌面。在众人的眼光中,向雨庭是个可靠而完美的人。他又叹了一口气,“昨天认识了一个很可爱的学妹。”
向雨庭“嗯”了一声,低头吃着,好像是对他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毫无兴趣。
“可是她一开口就向我问起了你。”江一源的脸上露出苦涩。瞥了眼向雨庭,“喂喂,你好歹给点反应啊。”他用筷子敲击桌子,发出声音,但几乎被周围的嘈杂声掩盖住了,他只好半弯曲着手指,继续刚才的动作。
“为什么问我?”他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但他的神情显然没有太大的兴趣。
江一源恨恨的表情盯着他,眼神里却满是羡慕。“她说她认识你。”嘴里嚼着东西,口齿不清地补充了一句,“对了,她叫安七月。”
向雨庭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一口饮了半杯,右手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吃着。几秒种后,他动了动嘴唇,“没印象。”……
叶婷瞥了眼安七月,“七月,你的家乡在哪儿?”眼神透着好奇。
“b城,离这儿很远。”七月扭头,眼睛看着她,笑着回答。
“我倒是听说过。”叶婷食指点着下巴,“跑这么远,父母不会担心吗?”她之前的打算也是考到外地,谁知填报志愿时,她的父母死活不同意,哭着喊着说她不孝顺,最终,她无奈报了城内的大学。
“我妈妈挺担心的,不过她尊重我的决定。”七月想起了齐月,这时她会在干什么呢?在上班吗?
“你妈妈真好啊!我妈妈是死拽着我不让走。”叶婷表情夸张地抱怨了一声。
安七月看着她夸张的动作,忍俊不禁。脑海中浮现了叶婷父母的面容。
“到了。”叶婷抬眼看到了经管(经济与管理)学院,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教学楼,“这里就是我们的学院了。”她拽了拽七月的胳膊,调皮地眨着眼,“走吧,我们去参观参观。”
七月和叶婷踏进了经管学院。经管学院一共有六层,一之五层是教学区,第六层是学院办公室以及其他课程老师的办公室。研究生一般在五楼上课,至于她们则集中在一楼二楼。大一到大四教室的使用并无明显规律,只是把时间错开而已。这些是叶婷告诉七月的。七月知道她是在这里长大的,但熟悉到这种程度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叶婷,207教室在哪个方向?”这时,她们迈上了最后一节台阶,身处二楼。
“在这边。”叶婷领着她向左手边走廊走去。
安七月眼睛注视着教室门框上挂着的房间号。在她的左手边出现的第一个房间号是201,她小声默念着,“201”。与201正对着的房间是202,以此类推。七月的脑袋左右摆动,嘴里小声嘀咕着,“203…204…205…206…207……”双脚站立在她左手边的第四个房间。
“这就是207。”叶婷用眼神向她示意,随即那双眼神露出些许狐疑的目光,盯着安七月,“七月,你找207干吗?我们不是还没选课吗?”
七月面露笑容,“明天我要来这儿找一个人。”
叶婷肩膀撞了一下她,狡黠地笑着,“心上人啊?叫什么名字?”
“小时候的朋友。叫向雨庭。”她不喜欢向别人说太多自己的事。
“我听说过他,好像是大四的学长吧?学习超好的。”
安七月对向雨庭的印象停留在童年,可以说她对十年后的他一无所知。不过,她并没有对此感到沮丧,人的一生很长,她有充足的时间去慢慢了解。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叶婷好奇的眼神盯着她。
“我们是小时候认识的,当时我七岁。”七月只是简短的回答。她害怕勾起伤心往事,同时她也知晓这是不可能的。
她每次谈到向雨庭,脑海中便会浮现安图的身影。向雨庭和安图是联系在一起的,就像是一件东西的正反面,一件事情的两种可能性,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无法分离。
“原来是青梅竹马。”叶婷的话很及时地把七月从回忆中唤醒。
七月摇摇头,“他只在那里待了几个月,后来跟着父母搬来了这里。”她又补充说:“我们已经十年没联系了。”
叶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安七月和叶婷回到宿舍时,时辰已经不早了。叶婷收拾完,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贴面膜,而后惬意地平躺在床上,四肢张开。床垫因感受到重力,而深深陷下去,柔软的被子包裹着她的身体。
七月看着她,露出了微笑。她注意到,叶婷的床上用品都是自带的,粉色的床罩,上面的图案是小猪佩奇;粉色的被子,粉色的枕套,粉色的睡衣,粉色的拖鞋,叶婷被粉色的世界包围着……
七月坐在床沿,刚洗过脚,为了让水分尽快蒸发,甩着两只湿漉漉的脚丫子。
“七月。”叶婷叫了一声。
她疑惑地抬起头,接着听到了相机的咔嚓声。
“你的表情好逗啊!”叶婷紧抿着双唇,因憋着笑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紧接而来的是开怀大笑。
七月冲她笑笑,有些不知所措。一个人久了,朋友之间要如何相处她早就遗忘了。
叶婷翻身,侧对着她,“七月,总感觉你的话很少!”
“有吗?”
叶婷一下子坐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有!对了,你喜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七月抬眼看出了她眼中的期待。微微一笑说:“喜欢。”
叶婷上下看了一圈,“那你为什么不戴?”说着,她爬下床,从桌子上拿起那块表,朝七月走去。说:“我这个人呢,喜欢一个东西,就绝不会拱手让人的。”她抬起七月的手腕,“我喜欢你这个朋友,所以如果有谁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她盯着手腕上的手表,面露笑容,说:“谢谢。”……
安七月焦虑不安地站在学院二楼的走廊,面部因紧张而显得僵硬。她来来回回的踱步,在脑海中回忆着向雨庭小时的模样,她明白也许他已完全变了副样子,但为了抚慰自己的紧张不安,她只能这样做。突然,她听到了一阵嘈杂声和桌椅移动的声音,应该是下课了,可她还没有准备好。七月有些胆怯了,她想着要不要下次再来见他,反正机会多的是?尚未作出选择,她的脚掌已经催促着她赶快逃离了。
“学妹。”
七月感觉有人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心里一紧,缓慢地转过头,发现是前天帮她找宿舍、搬行李的江一源。脸部挤出一丝僵硬、不知所措的笑容。
“这就是你要找的向雨庭。”他把旁边的男生拉到了七月的跟前。
安七月抬头撞上了他的双眸,如同被闪电击中心头,呆呆地站在原地,但眼神里是隐藏不住的激动与兴奋。虽然她只记得向雨庭小时的模样,但她还是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他的柔和眼神跟他们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给人带来温暖。“……雨庭哥哥……”七月压抑不住自己,轻声喊道。她小时候总是这么称呼他。眼眶不知不觉间浮上一层泪花。
向雨庭从下往上打量着她,露出一丝温柔的笑,笑容中掺杂着一丝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我们之前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