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七月右手紧紧攥着a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面部因高兴竟有些抽搐了。她闯进门,冲进厨房,双手环抱住了正在烧饭的齐月。“妈,我收到a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
齐月激动极了,勺子从手中滑落,“真的吗,七月?快、快把通知书给妈妈看看!”
安七月松开齐月,把手里的录取通知书递给她。她发现,齐月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齐月的手颤抖着,双眼深情地盯着那个对她而言是一张纸,而对她的女儿七月来说却足以改变命运的东西。她布满皱纹的手拦过安七月,想把她搂在怀里。然而,她注意到,她的女儿已经不再是她眼中的那个小女孩子,她现在比她还要高半头,反而是安七月把她搂在了怀里。齐月慢声慢语却饱含深情地说:“七月,你是妈妈的好女儿!”
安七月点点头,她的手触碰到了齐月手上坚硬的老茧,它们已经在齐月的手上寄生了许多年,越磨越厚,越磨越硬。她看到她的头发开始显露岁月的痕迹,黑发被白色渲染,以前的她分明既漂亮又年轻的。七月感觉手被一股暖流打湿了,她知道齐月哭了。她紧紧地搂住她,安慰道:“妈,你哭什么啊!今天是个好日子啊!”七月发觉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齐月也觉得在这么好的日子里流泪,多少有些不吉利。“也对,也对,我真是犯糊涂了,怎么能在这么好的日子里哭呢!”她用布满皱纹的双手轻轻拍了拍安七月的后背,“七月,你先到客厅等会儿,妈妈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安七月点点头,转身走向客厅。她在厨房门口驻足一会儿,望着齐月忙碌的背影,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幸福。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写字桌前,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打给了何敏。她听着手机的振铃声,随后何敏的声音传来。
“喂?七月。”
“小敏,我收到a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她激动地说。除了齐月,何敏是她最想要分享这份喜悦之情的人。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你等了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何敏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嗯。”七月从椅子上起身,平躺在床上。“终于可以和雨庭哥哥上同一所大学了。”她笑着,笑容里满溢着幸福。
“唉,你倒是跑到大学逍遥去了,我还要苦逼的在这儿上高中。要是我有你这智商,我也早就跳级高考了!”
“小敏,不要这么说嘛!两年很快的,到时候你也可以去找我啊!”七月说道。她也挺舍不得她的这个好朋友的。
“不说这个了。阿姨应该挺舍不得你的吧?毕竟a城市那么远。”何敏有些担忧地问。
“嗯……”
齐月是个要强的人,为了不让她担心当然不会显露出来,而会在晚上独自一人时偷偷地抹眼泪。想到这儿,她的心被揪了一下,由内而外散发着痛楚。
“不要那么感伤嘛!考上大学可是一件好事。”为了缓解气氛,何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沉默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阿姨知道吗?”
安七月懂她的意思。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事何敏全都知道。“我妈应该不知道。我是偷看了她的日记才知道的。”
“那你会去找叔叔?”何敏小心翼翼的问。
七月沉默着,最终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知道。”七月的心里有一个结扣,她渴望找到他,却同时又极度害怕。
安图离开已有十年了。十年,对她来说是个漫长的世纪,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七月紧闭双目,让自己逃离这种想法,但她的整个身体都在与她作对,思绪陷入了混乱。也许,他已组建了另一个属于他的家庭,也许他会有另外的孩子,也许他已经不属于她了,也许他甚至不会认自己……
“不要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在同一个城市,迟早会遇到的。”何敏说道,“怎么样,今天晚上要不要出来疯一疯?我就舍命陪君子,当是为你践行吧!也祝你早日找到你的雨庭哥哥。”
安七月笑了,说:“好啊!”
七月躺在床上,手机放在胸前。她与向雨庭同样十年没联系了,或者说是失去了音讯。现在完全想象不出他的模样,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他一定和小时候一样温柔。她开始思考见到向雨庭时,她要怎么打招呼,他又会怎么回应,他还会记得他们小时候拉过勾的约定吗?如果忘记的话,她会提醒他吗……
晚上,她和何敏在她家门口碰面。她们一起逛小吃街,直到肚子撑得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她们趁着警卫没注意,偷偷溜进了学校,安七月坐在下面,津津有味地听着何敏在讲台上大讲特讲。她突然有点儿舍不得这个地方,这个陪伴了她十七年的城市,这里有着她太多的回忆,幸福的、愉快地、痛苦的、悲伤的、孤独的全部都掩埋在这里。当你回过头来,看着与你联系颇深的人或物时,纵使厌恶也会留恋;纵使百般痛楚,也会有不舍吧……
八月敲响了末尾的钟声。安七月拖着行李箱,站在高铁站,今天她要坐高铁前去a大学报到了。
齐月送她去了高铁站,帮她把一切打理好,站在高铁站外,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去。临行前嘱咐她,要好好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七月坐在高铁上,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几朵白云飘来飘去,然后渐行渐远。高铁开动了,她熟悉的城市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淡出她的视野。她第一次离开了家。
“小姑娘,是要去外地上大学吗?”坐在她对面的妇人一脸和善地问道。
七月一甩怅然的心绪,点点头,笑着回答:“嗯,a城a大学。”
“a城是座好城市啊。”妇人感叹道。
七月再次点点头。对她而言,a城确实是座好城市,她想见的人都在那儿。
……
经过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高铁终于驶进了a城。七月从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高铁,腿脚有些酸麻。十分钟后,高铁驶进站,她跟随着其他旅客,拖着行李箱下了车。看着头顶上挂着的方向标,走出车站。车鸣声、吵闹声顿时灌入耳朵。周围高楼耸立,车辆川流不息。和她的家乡很像,只不过这里的楼似乎更高,车辆似乎更多,商业街似乎更繁华。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安七月拖着行李箱,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去a大学。”
“好嘞。姑娘,去报到啊?”出租车司机兴致颇高地问。
七月露出笑容,“嗯,我是这年的新生。”
十分钟后,她站在a大学的正门前,抬头望着,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华丽。七月拉着行李箱,前往报到处。
在众多的系别中找到金融系实属不易之事,她在食堂转了几圈,终于在二楼角落里看到了它的身影。七月很纳闷,明明是个很出名的系,为什么却藏得这么隐蔽。“学姐好,我是来报到的。”
对面的女生推过去一张表格,笑着说:“坐下吧,把这个填了。”
七月把行李箱放在旁边,在椅子上坐下,拿起笔开始填表格。
“你还没找到宿舍吧?”女生瞥了一眼她的行李箱。“挺不好找的,我让一个学长领你去吧?”
七月感谢地点点头。
“江一源,不要在这儿闲着,领着这位学妹去找宿舍。”
七月顺着女生的视线望去,在不远处有个翘着二郎腿,双手捧着手机看的男生,他的手来回在屏幕上滑动,似乎在打游戏。
江一源从椅子上起身,双臂向后展开,伸了个懒腰,笑着说:“好滴,好滴。我这就去!”他走过去,打量了一眼安七月,面露笑容,“学妹好!我叫江一源,今年大四,这个行李箱是你的吧?”
七月点点头,礼貌地打声招呼,“江学长好!我叫安七月。”
江一源笑了,“不用这么拘谨,我们也差不了几岁。”他伸手去拉安七月的行李箱,“走吧,我带你去宿舍。”
七月道声谢,跟在他的后面。
片刻后,“学长,”她加快脚步,跟上他的步伐,和他并肩而行。“你认识向雨庭吗?”七月颇为紧张地问。
江一源上下打量着她,面露狐疑之色,“你认识他?”
七月沉默片刻,“认识。我在哪儿可以找到他?”
江一源嘴角上勾,有些得意的说:“这你就算问对人了,我和老向是铁哥们。不过他明天才会返校,后天中午我们有课,你要找他的话,就去我们院二楼,207等他吧!”江一源盯着满脸欢喜的安七月,叹了口气,独自感慨,暗自神伤。虽然他知道向雨庭一向比他受欢迎,但他的魅力也不至于那么低吧?现在,连新报到的小学妹都惦记起他来了,真是有点嫉妒啊!
安七月正沉浸在幸福中,完全没注意到江一源的表情。
江一源帮她把行李箱搬到寝室,离开了。她住的是两人寝,她的室友已经到了,现在正躺在床上看手机。
“你好!”七月见她坐起身,接着说:“我是你的室友,我叫安七月。”
叶婷展开笑容,“你的名字真好听,安~七~月,是七月份的那个七月吗?”
七月点点头,叶婷的和善让她感到一股暖意。
“你好,我叫叶婷,作为庆祝我们成为室友,明天一起出去吃顿饭吧?”
“嗯?可是我刚到,完全不认路,也不知道周围都有什么好吃的。”
“没关系,我熟。”叶婷笑着说,“我是在这座城市出生、长大的。明天,我带你转转。”
“嗯。”
江一源走出宿舍楼,掏出手机,打给了向雨庭。
向雨庭带着一副眼镜,桌子上摆满了厚厚的金融类的书籍,时不时有书页翻动的声音。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忙碌的眼睛瞥了一眼屏幕,面露不悦,挂断了。半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他摘掉了眼镜。拿着手机朝客厅走去。语气冷冷道:“有话快说!”
“是是!”江一源看了眼时间,顿时心虚起来。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一时间竟忘了这个时间向雨庭最讨厌别人打扰他。笑嘻嘻地问:“明天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去喝一杯?”
“明天中午,老地方见。”向雨庭坐在沙发上,左手捏了捏眼角。
“老向,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安七月的女孩儿?”
向雨庭后背靠着沙发,后脑勺搁置在椅背楞沿上,闭着眼睛,敷衍了一句,“没印象。”
江一源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明天见面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