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食区香极了。
烤的焦香的胡饼,洒着芝麻的胡麻饼,揭开蒸笼冒着热气的蒸饼,白嫩的馒头,喷香的包子,面片成汤的汤饼,粗细皆有、卤汁诱人的的水引饼,碗中漂着葱花虾米的浑沌,干荷叶包着烤好的烤鸡炉边煨着……
陈招财吮着手指流着口水盯着看过,却懂事的不开口讨要。
陈招喜小时候家中就只她一个,家里虽说不上富裕,却也不曾短了吃喝,又有活钱可用,父母视之如宝,陈二柱出去干活回来路过集市总要买一两样给柳淑敏和闺女尝鲜。这些吃食陈招喜是吃过的。对陈招财来说,却是新鲜。
陈招喜看着弟弟,又是心酸又是心疼。
捡了一对中年夫妇摆的生意极好的浑沌摊子,只两张桌子,几条条凳上坐满了人。老板娘头上包着青色洗的泛白的头布,手脚麻烦的左手拿一个浑沌皮,右手用木勺在肉馅盆里一带,往浑沌皮上一抹,放下木勺在左手拱起的浑沌皮上捏过,一忽忽就捏好了一只浑沌。老板负责下浑沌,又把做好的浑沌送往各桌,回来时又把桌上吃完的碗收回来刷。
也是陈招喜运气,刚走到浑沌摊子前,就有两个吃完的结了帐走了。
陈招喜拉过那条条凳和人凑了个桌子,先叫了一碗鲜肉浑沌,等着煮浑沌的功夫,又到旁边买了一只烧鸡腿,一只油炸溔,两只胡麻饼,又买了两斤五香蚕豆准备拿回去给陈招财做个零嘴。
陈招喜小心把干荷叶卷到鸡腿下面骨节处,交给陈招财抓着吃。
“姐姐先吃。”陈招财把鸡腿伸到陈招喜嘴边,见陈招喜小小咬的口鸡肉太少,又叫嚷起来,“姐姐咬大口!”
陈招喜只得又咬了一口后,陈招朝才抱着鸡腿小口啃起来,笑咪咪吃的一脸幸福。
待鸡腿啃完了,虽隔着干荷叶,陈招朝手上、嘴上都蹭上了油。陈招喜拿手绢揩干净又把稍微放凉的油炸糕交到陈朝财手上。又交待陈招财油炸糕吃慢点,虽放了一会,外头不算烫,里头却放了白糖,炸熟时白糖化成了糖水,小心糖水烫了嘴。
陈招财照例先给姐姐喂了一口后,烫的嘶嘶哈哈的小口小口吃完了油炸糕。
这时浑沌也做好了。
陈招喜取了两支勺子,又给老板要了一只碗,舀出两只馄饨和几勺浑沌汤,小心吹凉了交给陈招财拿着勺子吃。自己则用勺子舀了浑沌汤吹凉了,连喝了几口才停下来啃胡麻饼。
待陈招财吃完了两只浑沌,又给陈招财舀了四五只浑沌吃完了,陈招财又吃了半张胡麻饼,捂着肚子说吃饭了。陈招喜这把剩下的浑沌吃下肚。
又要老板加了一回浑沌汤喝了——来之前喝是带了一葫芦水,一上午早就喝完了,又是晒又是逛街买东西,实是渴极了。
吃完后看看天色还早,又带了小招财去逛庙会。
远远的听到锵锵、锵锵、锵锵的锣声,陈招朝一下子兴奋起来,拉着姐姐要去看热闹。走近了看到一群人围成一个圈,场中两个人,一个穿着洗的泛白的微黑小姑娘,一个皂衣中年人。
小姑娘手里牵着两根绳子,绳子另一头各拴了一只穿红衣服一只穿蓝衣服的猴子。皂衣中年人停了锣吆喝,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脚踏贵地眼望生人,城墙高万丈全靠朋友帮。兄弟初来乍到,借贵方这块宝地,承蒙诸位捧场,给大家耍个猴,请大家赏个脸瞧一瞧。”说着又是锵锵、锵锵、锵锵一阵锣。
陈招财稀罕的看着两只猴子,晃着陈招喜的胳膊,“姐姐,猴子!衣服,猴子穿衣服!快看!它们真像人!”
陈招喜在梦中公园里和电视上是见过猴子的,倒不多稀奇,只把陈招财抱起来,让他能看的更清楚。
待被锣声吸引得人聚得差不多了,皂衣中年人又锵锵敲了两下锣,“要说咱这两只猴,走过的地可是不算少。不说河北道,就说咱们河南道,淄州,登州,兖州,密州,青州,沂州,莱州,现在来到了咱齐州。走过南闯过北,经过了风雨见过了世面。还是咱齐鲁之地最是人杰地灵,有道是齐鲁多名胜,山水名人冠中华。一山一水一圣人,齐鲁威名传天下。今日路过贵宝地,带上灵猴阿蓝、阿红拜地头,给诸位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弟弟们行个礼。”
话路皂衣中年人拱手为礼。小姑娘也带着两只对着人拱手的小猴子绕场一起。半途穿红衣小猴子跳到穿蓝衣大猴子肩上拱手,大猴子若无其事的继续拱手,立时就有围着看的大人孩子惊呼起来。
“姐姐,姐姐,小猴子作揖呢!”陈招财兴奋的亮晶晶的眼睛跟着小猴子转。
陈招喜不管再遇到什么事,也毕竟是只有八岁的小女孩,虽没像陈招财一样激动,也饶有兴趣的看着小猴子。
又是锵锵两声锣响,“既见过了礼,咱就开始表演了。说咱这阿红阿蓝是灵猴,这是为什么呢,诸位看过这猴子会认字的吗?嘿,咱这两只猴子就认识!”
说着皂衣中年人拿出写着字的木板放到地上,“阿蓝,认大字,找出‘大’字给我!”
蓝衣服大猴子跳到木板前,拿起一个,不是,扔掉,又拿起一个,还不是,又扔掉,拿到第三个木板后,把木板交到皂衣中年人手上,果然是个‘大’字。
又让红衣小猴子找到了‘唐’字,果然也找到了。
众人又是一阵喧哗。
“来贵宝地耍猴,希望大家看得高兴。没钱的捧个人场,有钱的捧个钱场。” 皂衣中年人把锣交到蓝衣猴子手上,蓝衣猴子绕着人群在前面锵锵、锵锵、锵锵敲锣,红衣猴子托着小姑娘给的盘子盘子跟在蓝衣猴子后面讨钱。
就有围观的开始掏铜板往盘子里扔。偶有一两个人囊中羞涩或着手紧的不想掏钱,小猴子就托着盘子,就是不走,只能摸出个铜板扔盘子里把猴子打发了。
陈招喜从荷包里摸出一个铜板交给弟弟,陈招财高兴的想要站地上扔给小猴子,陈招喜怕小猴子懂事挠了弟弟,自不肯放手,只抱着陈招财把铜钱扔到盘子里。
一轮下来收到二十来个铜钱,皂衣中年人更高兴了。又带着小猴子表演了几个倒立、翻跟头、爬杆、骑木轮车,一环套一环,表演得精彩绝伦。人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高声叫好。
看完猴戏,戏台上大戏也开了。
又去戏台看了剑舞、参军戏和六么舞,六么舞又叫绿腰舞,。
本地并无教坊司,是专请了齐州济南郡教坊的歌舞伎和滑稽戏表演者来的。还为此专门垫高了戏台,也幸亏戏台搭的高,隔得远也能看得到。
看戏的人极多,人山人海的,小孩子骑到父亲肩头上,就连附近树上也站满了人。
陈招喜累得不行,但陈招财想看,只人小个矮,陈招喜也实是没力气举着他看。巧的是正碰上赵大力牵着骡车也到了戏台下。
陈招喜坐到骡车上,陈招财站在车里。虽看不太清,也听不太清表演的什么,可随着周围人的惊叹和欢呼声也知道是极好的。
看完戏也到了约定集合的时间。赵大力赶着骡车在镇东头的一棵大槐下,除了已经去酒楼上工的赵良友等齐了人就甩开鞭子往回赶,小招财也累坏了,原来在家时,每日中午都要睡了一觉的,今天只顾上庙会上疯玩,上车就睡,直睡了一路,到下车时还没醒。
陈招喜这次可算是满载而归。到了陈家村,其他人都陆续下车,赵大力帮着陈招喜卸了东西,回了对门自己家中。
陈招喜回家赶不及规整东西,就先去西厢房把鸡笼拿出来,把鸡放出来。
五只鸡虽在笼中不缺饮料,但毕竟关着不舒服。一开了笼子就撒欢的在院子里刨沙子,又跑到院子南边一小块菜地里吃青菜叶了。
陈招喜也不管它们。这一块菜地原来父母还在,还种了些花草的,陈二柱去世后,家里银钱紧张,养了几只鸡,柳淑敏又怀着孩子,又没经验之谈顾花草,蔫了后去随手洒上把青菜种子,任由鸡啄吃,又省了饲料。
把买的东西规整好,做了晚饭姐弟俩吃了。
陈招喜插了门,烧了一大锅热水,把浴桶放到放里,兑了凉水,先把陈招财脱的光溜的扔到桶里洗好了擦干塞被窝里,自己就着陈招财洗过的水又添了些热水洗了澡。
八岁的年龄,还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陈招喜实是累着了。洗完并不把水倒掉。擦干头发后搂着陈招财就睡了。
第二日,把从庙会上买的五香蚕豆分成三份,一份留给弟弟磨牙,一份送去给奶奶吃,一份给对门赵大力家的媳妇和儿子吃。
吃过饭后先去了大房那里送了蚕豆。方氏本就有些敬着鬼神,自生了陈招金、陈招银后,觉得陈招财八字硬,并不敢让孩子与二房兄妹俩玩耍。
陈招喜也看得出来。因此并没带陈招财上大房。说了两句闲话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