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追上须臾先生,梨落一步并作两步,并在就要追上时,喊住了他,“先生请留步。”
须臾先生并不是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一直在等她叫他,他顿住脚步,转身回头,“侧王妃有事?”
他眼里闪着亮光,眼神通透。
梨落明知道他心知肚明,却还是微笑着说:“方才在荷池,还要多谢先生的相助。”
就须臾先生还帕子时候,望着自己的眼神,梨落就知道,这个须臾先生什么都知道了。因此,此刻也不需要在他面前刻意假装什么。
“哦~”须臾先生长长的哦了一声,仿佛恍然大悟,“侧王妃客气,不过成人之美罢了。”
这位须臾先生说的倒是轻松,涵萧的嘴角抽了抽。飞絮是灵宫的人,樊樱是无极殿的人,插手了这件事就意味着与无极殿对着干,在须臾先生这居然只是‘成人之美罢了’,不怕给自己树敌么?
虽然须臾先生客气,梨落承了好意,却不能什么也不做。
梨落朝他深深的鞠了躬,眼神诚恳,“先生谦虚了,今天受了先生之恩,他日定当涌泉相报。只是有一事,还要须臾先生帮忙。”
见眼前的女子犹犹豫豫,须臾先生已经知道了她想说什么了。
他明了的一笑,说出了梨落心中所想,“侧王妃是想让我保守秘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梨落跟着一笑,“是,还请先生成全。”
须臾先生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左顾而言他,“没想到侧王妃除了棋艺精湛,暗器也使得绝佳。”
这下不仅连梨落,涵萧也惊的掉了下巴,他竟然知道是主上用石子打伤了齐王妃的脚踝。
而梨落想的更远,若他只是看到自己用石子打了任冰凝的脚踝,按理说他应该以为自己想要任氏出丑而已,反正她与任氏的恩怨也不是一两天了。那么他为什么要帮飞絮,而且他为什么知道一切是自己的手笔,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带着这些疑问,梨落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先生见笑了,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就是有仇必报,十年不晚。”
“哦?”须臾先生像是了然的点点头,“那侧王妃与无极殿也有仇吗?让人引齐王妃去荷池边,又让无极殿的人‘恰好’路过,真是一出好戏啊。”
须臾先生先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冷嘲热讽的意思,但话的内容足以让梨落大惊失色,他竟知道自己安排的这一切。
难道他跟踪自己?
梨落合了合嘴,问道:“先生何以得知?”
“那棋局你是如何解的?”须臾先生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梨落的问题,又问道。
梨落眯着眼看着须臾先生,一时看不清他是敌是友。
说他是敌,但是方才任氏落水之事确实是他帮了自己。说他是友,他将今日之事查的一清二楚,必然监视着自己,他监视自己为了什么?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真的很憋屈。
“梨落可否问一句,先生为何想知道?”梨落反问了一句。
“哈哈哈”须臾先生爽朗的笑了,这个女子戒备心比他想象的要重很多,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这个女子不简单,“没什么,好奇而已。”
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须臾先生也不准备回答她的问题。
梨落不禁觉得有些心累,又很想知道答案,“等一下,先生设于半山腰的‘生死局’,我曾经在一本‘棋说杂谈’见过这一棋局。”
“棋说杂谈”是父亲所写,‘生死棋’不过其中一章,这生死棋的解发便是来自其中,只不过这本书还没来得及问世,父亲便遭遇了不测。”
须臾先生又‘哦’了一声,“这本书出自在下一位朋友之手,当年我见到他时,书恰好写到这‘生死’棋局,多年求解,竟然破于姑娘之手,只是在下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居然会读过‘棋说杂谈’。”
这位与世无争的须臾先生,竟然与父亲是朋友,这让梨落非常惊讶,惊讶之余,她似乎明白了,须臾先生帮助她的缘由。
“不过机缘巧合罢了。”梨落眼睫微垂,掩去眼中的神伤。
机缘巧合?须臾先生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脑海里默念了一遍。但他心里知道,绝不是那么简单。溱枫那人他是清楚的,不是关系密切的人,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这个年轻的女子到底是谁?跟溱枫又是什么关系呢?
须臾先生抬头对上她的视线,自然一笑,“这样啊,那侧王妃的运气不错,我这个朋友可不是轻易会借书之人,当年我向他借书,他可是拒绝了我好多回,还是我用须臾花换的。”
他这话什么意思?梨落眸中闪过一丝不安,生怕他怀疑自己的身份。
“这就是先生跟踪我的理由?”梨落试探的问。
须臾先生自然也是看到了她疑虑的表情,也听到了她的问话,他一笑而过,“多有得罪,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他这是默认了。
梨落有些不高兴,她从来不喜欢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
“我希望先生能把那些人都撤走。”
“那是自然”须臾先生呵呵一笑,“侧王妃若是无其他事,那么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待须臾先生走远,涵萧才开口,“主上,您看这须臾先生信得过吗?”
梨落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如今主动权在人家手里,信得过得信,信不过也得信。”
****
等任冰凝换了一身衣服回来的时候,宴会差不多开始了。
本来几位皇子坐在同一桌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梨落对着任冰凝吃饭,她真的食不下咽,于是她避开了她们,自己坐在了角落里的一桌。
谁知,纪琰像是不放心她似的,竟也跟着坐过来,自然而然的纪玧、纪珩、纪珉、纪璎以及明瑶也坐在了这一桌。
慕容相宜凑热闹似得,非要跟纪琰坐一道,这样诸葛栎榕自然而然也要跟过来。
最让人意外的是须臾先生,说是想要跟梨落探讨一下棋艺,也留在了这一桌。
方才菏池旁边发生的小插曲,也没能影响各位饮酒的心情,毕竟也不是今天的主角。
云翰大略说了一些客套话,大家便开始动筷子了。
席间,东方无极带着樊樱、易南走到齐王这桌,目的显而易见。
“齐王殿下、齐王妃,逆徒年轻不懂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早上这事,纪玢倒是对无极殿没有多大的责怪,他早已经将一切过错推到任冰凝身上了。是以,既然无极殿的人肯先认错,他纪玢就当卖无极殿一个面子,就算过了。
但是于任冰凝来说,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樊樱更是觉得不甚委屈,明明她都没有与齐王妃有过肢体接触,这杯酒敬了,那就是承认这件事是她干的。
可恶,到底是谁要陷害她,真的不是涂芊芊么?
她从人群中找到涂芊芊的位置,旁边的男子在为她布菜,她埋头吃的津津有味,根本没有注意这边。
顺着她的目光,易南也看到了那个安静的女子,她竟是这般不在意。
梨落将几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看飞絮的状态,已然是将过去,将那两个人完全放下了。
这样最好,在她眼里,易南配不上飞絮。
梨落沉思着,桌上的人已经从评论菜肴,聊到几天前的刺杀。
诸葛栎榕最是愤愤不平。
“这些刺客真是丧心病狂,竟然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跟小孩都不让过。”
她显然不知道刺客是何人,冲谁而来。
以一敌十也叫手无缚鸡之力,那涵萧还真是柔弱,纪玧抬头看着梨落,只看见一位置身事外,吃的满足的女人。
提起刺杀之事,就不能不想起苏梓寒的话,纪琰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转移了话题,“这酒味道不错。”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闭了嘴。
******
待大家都饮的差不多了,云翰再次开口。
“各位”闻声大家放下筷子,目光都齐聚在云翰身上,云翰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喝了不少,已经有些微醺了,“云某再次感谢各位来参加小女的生辰宴,这次生辰宴,云某还想为小女择一良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炸开了锅,怪不得此次请柬特地嘱咐,携子前来,原来用意在这里。
梨落也满是惊讶,明明云翰是看重安泽枫的,“择婿”这一出又是什么戏码?
最不满的当数云千亦了,阿爹明明知道自己对安泽枫的感情,居然还搞这一出,真是莫名其妙。
“阿爹,你这是做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我的夫婿由我自己选择,你这是……”云千亦一阵激动,想了半天才想到词来形容阿爹的行为,“你这是强人所难。”
云翰抚了抚宝贝女儿气得一颤一颤的背脊,语重心长的道,“阿爹这是为你好,你整颗心都扑在那小子身上,免得落了你的身价。阿爹就是要通过此次‘择婿’告诉他,我云翰的女儿,可不是这么好娶的。”
“阿爹”云千亦的怒气烟消云散,“谢谢阿爹。”
“哼”云翰恨其不争的冷哼了一下,语气有些埋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女儿还没嫁人胳膊肘就向外拐咯。”
云千亦脸一红,“阿爹,女儿错了还不行么。”
云翰看她一眼,问道:“知道错了?”
云千亦乖巧的点点头。
“那就答应阿爹,不准把阿爹的用意告诉他。”
这个他当然是安泽枫,云千亦其实也很想知道,安泽枫到底有多大的决心和自己在一起,于是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云翰看着女儿乖巧的模样,心中一痛,为什么他的女儿要忍受这些?他心中一万个伤心难过,若是可以他宁愿放弃整个玉雪门,也要换他女儿一命。
想到这,他定了定心神。
看到云翰心意已决的样子,梨落同情的朝安泽枫望去。
不肖想,安泽枫的脸色此刻难看至极,几天前梨落还跟他说,云门主对他看重,已经拿他当女婿看待,才过了几天竟然就要为千亦‘择婿’了,太难以接受了。
玉雪门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而云千亦作为云翰唯一的女儿,一直被视为掌上明珠,谁能成为云千亦的夫君,就相当于拥有了玉雪门。再者云千亦性格单纯,样貌清纯。就这两点也足以让各路人马趋之若鹜。
梨落环顾了一下四周,今天到场的青年才俊还真不少,四大门阀、名门正派、皇亲国戚,各个仪表堂堂,威风凛凛。
看得出来,所有人都跃跃欲试。今天的‘择婿’阵仗应该会比‘夺琴大会’还热闹,梨落心中猜测。
“云门主,您倒是说说怎么个选择法?”
这位仁兄说出了大家的想法。
云翰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感谢大家对玉雪门的支持,老夫择婿只有一个标准”云翰顿了顿,眼光扫向众人,“那就是必须以百毒草为聘礼。”
百毒草?!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云门主的这个要求是何意。不说百毒草只有绮罗山有,百年才长一株。就说绮罗山是莫家山庄的领地,也没有人敢私闯。云莫两家不是交好么,为何云门主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更重要的是,早在几年前,就有留言传出,百毒草已经被人取走了。
灵宫的人自然最清楚百毒草的去向,流琴探问的目光朝梨落投去。梨落对上她的目光摇摇头,便转头看向云翰,上下打量着他。
终于有人问出来,“云门主,您这不是为难我们么,谁都知道早在几年前,百毒草就已经被人取走了,且不说这草有没有被用,就这毫无线索的事,让我们从何寻起?”
那人干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云翰看了他两眼,心道,如果百毒草还在莫家庄,他又怎么会明知女儿有心上人,还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面对着众人,不怒自威,“就因为百毒草被人盗走,才需要大家去寻。期限半年,这半年内,带着百毒草前来提亲的,就是我云家的女婿。”
云千亦脑子‘嗡’的一下,这跟阿爹刚刚对自己说的完全不一样。
几年前绮罗山下的那一幕,灵宫清楚,纪琰一行人也清楚。一提起那件事,纪玧的脸色一白,那是第一次一个无辜的人,因为他而死。
纪珩没看到脸色煞白的纪玧,他只想到如果在座的各位知道百毒草被灵宫取走了,那么灵宫的麻烦就大了。
这样想着,心情竟有些激动,也不顾纪琰警告意味的眼神,眼睛看着灵宫方向,冷嘲热讽起来,“若是轮百毒草的去向,怕是没有人比灵宫更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