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玉雪山,玉雪门有失职之过,云翰说什么也要查清楚。
云翰是出了名的死心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梨落是想借着云千亦的的生辰宴,给某些人一些教训,但是她并不想毁了千亦的生辰宴。
一番好说歹说,云翰终是决定私下调查。再怎么说,若是明面上查,丢的是玉雪门的脸。而且说不定还会闹出一场风波。
也好在事情是发生在生辰宴前几日,来祝贺的人,都是与玉雪门关系极为密切的人,事情也不至于闹得太大。
可这几日对梨落来说,是颇为难受的。
本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也能欣赏一下这玉雪山的自然风光吧。奈何扭伤了脚踝,活动范围只剩下一个庭院。
这也就罢了,若是能安静的看看书,她也觉得很满足。
因为她脚伤的事,玉雪门及纪珉他们时不时的要过来‘问候’一下她,就连平时恶语相向的齐王妃,也装模作样的派人来过两次。
这不,这回她还本来亲自前来看她。
一袭玫红色云罗绸缎做成的长裙,裙摆绣着牡丹富贵花开的图案。腰间用一根金丝绒织成的腰带束着,富贵不凡。头顶镶嵌着琉璃宝石的流苏金簪,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甚是闪眼。
涵萧收敛笑容,满脸堆砌着,这里不欢迎你的表情。
然而任冰凝反常的不在意,甚至还对着她们浅笑盈盈。
这回她又想弄什么幺蛾子?
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已经不是荌倩了,而是一名叫‘荷桥’的丫头,甚是眼生。
也是,荌倩背叛了她,即便荌倩没有逃走,任冰凝也不会再用她了。
只是这个叫荷桥的丫头,一副不耐烦,看不起别人的表情真真是得到了任冰凝的真传。
“我们家王妃听说睿王侧妃扭伤了脚,特意过来看看。”小丫头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叫人高兴不起来。
就好像任冰凝来看她们一回,是多大的恩赐似得。
偏偏涵萧最看不惯这样的人,非要跟她杠上一杠。一口一个‘我们王妃’、‘你们侧妃’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齐王正室的身份,这身份还我们小姐还偏生不稀罕呢。
“那可要叫你们王妃失望了,我们小姐好的很。”涵萧讥笑着回道。
这样不客气的话,涵萧平常自然不会说,只是如果对方是薛紫凝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荷桥显然被涵萧的肆无忌惮给唬愣住了,片刻她反应过来,满嘴讥讽,“今日倒是长见识了,原来睿王府的人竟是这种迎客态度。”
涵萧也算见识到了,什么叫贼喊捉贼。
真想上去抽她两个耳刮子。
梨落上下打量这个容貌与气质普通的丫头,胆量倒是不小。
“晏子使楚。楚人以晏子短,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入。”傧者更道,从大门入。见楚王,王曰:“齐无人耶?使子为使。”晏子对曰:“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何为无人!”王曰:“然则何为使子?1后来晏子怎么回答的?”梨落问涵萧。
涵萧立刻明白了梨落的一声,回答道:“晏子对曰:“齐命使,各有所主。其贤者使使贤主,不肖者使使不肖主,晏最不肖,故宜使楚矣。””
荷桥没读过这么多书,不懂她们满口文绉绉的说的是什么。只是主仆两一唱一和的,而且涵萧那一脸讥讽的模样,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不知道也就算了,偏生还要自取其辱的多嘴一问,“你们什么意思?”
涵萧讥笑道:“意思有些人想要别人尊重,也得那些人做的事值得别人尊重。”
荷桥的脸色都变了,站在一旁看戏的任冰凝白了荷桥一眼,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蠢蛋。
她挡在荷桥面前,不气反笑,“丫鬟不懂事,尹妹妹又何必跟一个丫鬟置气。”
梨落也笑,回道:“有你这个主子教导,又怎么会轮得到我生气。还有,这声妹妹我承受不起,我们似乎也没那么熟。”
不是暗讽她跟一个丫鬟斤斤计较有失风度么,有什么样的主子就要什么的丫鬟,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任冰凝的脸色有一丝挂不住了,但她此行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呵呵,妹妹说的是,回去后本王妃定当悉心教导。”
她居然就这么承认了?梨落挑眉看着任冰凝,想从她的眼里看出她的用意。
一旁的涵萧也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起任冰凝,这么反常的齐王妃,不知道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
任冰凝被两人盯得不自在了,于是先打破这尴尬的僵局,笑道:“听说妹妹在山里遇到了贼寇,姐姐这也是担心你,不过看到你安然无事,我便放心了。”
出了事才合你心意吧,涵萧心中暗想。
梨落的想法和涵萧一致,但是既然人家卑躬屈膝的来讨好,敷衍两句也就够了,“多亏王爷与玉雪门弟子救援及时,我与其余人都安好。”
然而这些信息对任冰凝来说还远远不够,“安好便好。该死的贼寇,居然敢在玉雪门放肆,而且还敢谋害睿王侧妃,一定得抓住才行。”
听了她的话,梨落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忽然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于是她故意回道:“我也想抓住贼寇,只可惜现场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而且千亦小姐的生辰宴马上就要到了,若是要调查,怕是弄得人心惶惶,此事只好不了了之了。”
涵萧皱眉,小姐明明是让云门主悄悄调查,怎么又说不查了呢?
而反观任冰凝的神情,像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梨落对自己的判断又确信了一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任冰凝便不在此多做逗留。跟尹梨落多待一会,她都觉得自己少活一年。
任冰凝离开后,涵萧就对梨落说道:“主上,那个女人太反常了,平常早就一巴掌甩我脸上了。”
是个人都会觉得任冰凝今天不对劲,尤其是她的话。
“你也看出来了。”梨落淡淡回她。
这种语气,莫不是主上发现什么了么?对了今天主上也很不正常,为什么要对任冰凝撒谎呢?
“主上,您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就连我也不知道,这黑衣人是冲着我去的,还是冲着纪珉去的。她任冰凝又凭什么断定黑衣人是想谋害我呢?”
说到这,涵萧就明白了。
梨落接着道:“后来我不过试探了一下,看她如释重负的表情,怕是这神秘的杀手,与任冰凝脱不了干系。”
“这个小人。”涵萧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任冰凝毒打一顿,“主上,不如将此事公诸于世,揭穿任冰凝的真面目吧?”
梨落摇摇头,“这些不过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证据。而且今天的谈话,也并没其他证人,任冰凝完全可以说是我们诬陷。打蛇打七寸,若是不能一招致命,会被反咬一口的。”
涵萧点点头,却心有不甘,“难道就这么算了么?”
自然不能,她尹梨落可没有这么大度。
既然她三番两次的想要杀了自己,那么让她吃些苦头也不算委屈了她。
“涵萧你去打听一下,还有谁四处打听‘神秘杀手’之事。”梨落吩咐道,“还有,黑衣人的身份去查一下。”
两拨人,有一拨是任冰凝派去的,那么另一拨呢?
涵萧退下,留梨落一个人思索,终于客房安静了不少。
安泽枫见终于没有人再去探望梨落,才轻声闪进了她的客房。
“啊”梨落吓了一跳,“安……”
后面想要谴责安泽枫的话,被他用手堵在了喉咙里。
安泽枫鄙夷的看着她,“你干嘛每次见我都一惊一乍的,我知道我很好看,但是你这样激动,我可吃不消。”
打落安泽枫捂着自己嘴的手,梨落没好气的道:“我可不是千亦,我为什么一惊一乍,我还想问问你呢,为什么每次都神出鬼没的?”
安泽枫耸耸肩,将一盒药膏塞给她,“新研制的去瘀散。”
接过药盒,梨落微微一笑,“算你有良心。”
然后她打开药盒,放在鼻子前嗅了一下,用食指蘸了一些,摸了在脚踝处。
双手抱在胸前,安泽枫一动不动的站着,居高临下的看她。
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梨落抬眸奇怪的问,“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说你这招病招灾的体质,是先天的吧?”
他话音刚落,梨落抄起桌子上的杯子,朝她扔去。
安泽枫躲闪及时,嘴里念念有词,“得得,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梨落又抄起一个茶杯,正准备朝门口扔去,纪琰走了进来。还好梨落忍住了,不然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呢。
纪琰方才在门口差点撞上了落荒而逃的安泽枫,而屋子里又见着了张牙舞爪的尹氏,眉头不禁皱成了川字。
这两人的关系,还真不一般。
“你这是做什么?”纪琰不动声色的问。
梨落将茶杯放回原处,眼珠滴溜溜的打转,笑道:“千亦小姐让安先生为我送药,我想请他喝杯茶,安先生似乎有急事,便匆匆离开了。”
“这地上的瓷片也是请喝茶的一部分?”纪琰挑眉,显然对梨落的话一分都不信。
梨落干笑,“不是这是我不小心摔的。”她朝门口喊道,“涵萧,进来收拾一下。”
涵萧应声而进,主上这是拉她做挡箭牌呢。
纪琰看了一眼地上的瓷片,地面分明是干的,若不是故意,有谁会端着空茶杯满屋子乱逛?她刚刚分明是在和安泽枫嬉笑打闹,但显然她是不想跟自己说实话了。
纪琰将视线落在梨落的脚踝上,转移了话题,“脚踝怎么样了?”
梨落也看了自己脚踝一眼,“不过是扭伤罢了,休息几日便好了。”她将话题转至纪珉身上,“纪珉怎么样了?”
听涵萧说,因为淋了雨,受了惊吓,昨夜就发了烧。如今她行动不易,不方便去见他,只好一问。
“烧已经退下了,一早醒来便嚷嚷着要见你。”
明明是很温馨的事,为什么被他一说觉得怪怪的,梨落不好意思的一笑,“他是真心把我当姐姐,我也是真心把他当弟弟。”
算是解释吧。
“那个。”梨落忽然抬眸,“黑衣人的事,有眉目了吗?”
“还没有。”并不是纪琰故意想瞒着她,而是因为此刻身处玉雪山,很多事都不方便调查,所以怕是要一段时间了。
考虑到纪琰与任冰璇的关系,还有自己跟纪琰的关系,梨落还是决定先不要将任冰凝的事和盘托出为好。
“哦,若是有消息,麻烦告知我一声。”
见她犹犹豫豫的模样,纪琰皱眉,在他面前,她还是有所顾忌。
“我知道,你安心休息吧。”
纪琰出了客房门口,招来了纯安,问道:“今日有谁来过侧王妃的房间?”
这可为难纯安了,侧王妃受伤,来探望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一大早千亦姑娘带着她的贴身丫鬟来过,后来云门主也来看了一眼。然后好像是常漓过来询问侧王妃有什么需要的……”
纯安老老实实的从早上开始回想,纪琰打断了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若说特别,应该属齐王妃了吧?
“齐王妃派人来了两次。”纯安回忆道,“哦,安先生进去之前,齐王妃还亲自来看望她了。还有的话就是安先生了。”
纪琰沉默了,她刚刚犹豫,是想跟自己说任冰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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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晏子使楚-选自《晏子春秋内篇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