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暖,让人有了出去的**。
倚在一品轩梨花阁床边的女子,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夺琴大会那日的影响,正在悠闲的品着茶。
见了来人也是淡淡一笑,宠辱不惊。
“你倒是学了主上一身临危不乱的好本事。”涵萧笑道。
但其实无言知道飞絮越是这样,越是说明她心里有事。
“说说吧,当年发生了什么?”飞絮从来不是个风轻云淡的人,能让她这样反常,当年的事对她影响颇深。
飞絮却不回答,看着暮星只是问,“你们男的是不是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女子?”
她严肃认真的模样,吓得暮星连连摆手,“纠正一下,是他们,不包括我。”
“哼”飞絮冷哼,“当年在无极殿樊楹不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弟子,除了貌美,就只会跟在易南身后娇滴滴的喊师兄。‘哎呀,师兄这一招怎么练,我不会。’不过被剑伤了一下,就一直喊,‘哎呀,师兄,好疼。’全师兄弟上下,估计只有我看不上她。”
明明一个伤感的故事,在飞絮惟妙惟肖的模仿下,原谅她们都不厚道的笑了。
“嗳,我在说我的伤心事呢,你们笑这么开心,我还怎么继续。”飞絮停下来,表达她的不满。
“对不起,我尽量忍住。”无言表态。
要不是看在你是主上的份上,非要打你一顿不可。
“再后来有一年冬天,她当着我面跳进‘洛水池’。那个时候大概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能狠下心这么对自己,当时我就愣在了原地。”说道这飞絮的话中带了些许无奈,“当一众师兄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一幕,就好像是我推了他。易南第一个跳下去将人救起来。当时他看我的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大家已经能够想象的到,接下去的剧情。
飞絮接着说道:“师父罚我跪在主殿门口,不认错不让我起身。不曾做错,又有何错可认。最可笑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易南陪我跪在门口,求师父原谅。我当时就对他说,如果不相信我,就请他去照顾他的小师妹。他以为我在赌气,或许有这么一点怨气,而我其实更想他说,他相信我。”
易南的不信任,是压垮飞絮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当时我就决定离开无极殿,最后在穷困潦倒的时候,遇见了你们。”
暮星遇见飞絮的那年,她被一群乞丐追着打,只是因为一个包子。
那个时候他问她,“明明可以跑的,为什么要挨打?”
她咧嘴一笑,“毕竟抢了人家的包子,挨一顿打心里好受些。”
当时他被她这个理由雷的外焦里内。
于是他请她吃了一碗面,而这碗面一直将飞絮收买到现在。
其实飞絮一直很想问暮星,如果是你,你会相信我吗?
但是按照暮星的性格,答案大抵都是,这是你的是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或者我相不相信你,这重要吗?
灵宫所有人都以为她俩是一对,而事实只是,从来都只有她追着暮星跑而已。
他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而她偏偏高傲,即便喜欢也不愿先说,所以两个人就一直这么僵持着。
涵萧给飞絮倒了一杯水,“飞絮你这是因祸得福,大马路上随便拉一个人都比易南强。”
飞絮笑笑,“是啊,还好知道的不晚。”
如果再来一次,她依旧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信任她的人,也不知道她依赖和留恋。
身为男主角的暮星一直没有说话,无言用手肘撞了撞暮星。
暮星一脸茫然的转头,“别问我,这种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我可不懂。你说找我有事,不会是让我猜女孩子的心思吧?”
“滚。”
对于无言的气急败坏,暮星已经习以为常了。事实上,他就是有这个本事能让别人暴跳如雷。
最后无言发现,跟他聊这个简直是对牛弹琴,扯开话题。
“你最近见过安泽枫吗?”
暮星摇摇头,“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千亦生辰快要到了,那个时候应该见得到他吧?”
暮星望着他,“所以?”
“天山的冰蚕丝。”无言点到为止。
“想让他去盗?他是盗神没错,但是天山郦姬也不是吃素的。”
先入为主的,暮星觉得此事不可能,一来安泽枫断然不会答应这件事,二来即便他答应了,天山之行也是兄多极少。
“那就是他的事。”无言的话像是笃定安泽枫一定会答应。
“你今天找我来,是想让我找安泽枫吗?”暮星忽然觉得这段时间他做了大量碧水宫应该干的事,“曦美人,你有没有发现,倾水的事都是我在干,你到底什么时候让她回来?”
回想一下这段时间要他做的事,好像确实如此,但是倾水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她含糊的回道:“再过些时日吧,今天找你来也不单单想让你给安泽枫带封信,还想你查查西凉太子的事。”
明明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但暮星还是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成端玉?”
“人我找到了。”
前些日子还在让他找人,这会子人就找到?
暮星诧异,“你找到了?”
“找到了,不过你得查一查他为什么在庆都。一向畏首畏尾的西凉,竟然让一个太子孜然一身来庆都,想来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咳咳…”暮星咳两声,“成端玉在庆都不假,但是原因却未必是你想的那样。十年前西凉国派太子胞弟成端昀到大庆做质子。前些日子,倾水飞鸽传书给我,成端玉根本就没有孪生兄弟。西凉王只有一个王后,王皇后育有一子一女。所以成端玉没有兄弟。”
“所以为了避免国内人心慌乱,不让有心之人有可乘之机,西凉王谎称派去做质子的是成端玉的胞弟,其实就是成端玉本人。”无言说出了暮星后面想说的话。
而暮星没有反驳,说明他猜对了。
“看不出来,小小西凉,竟敢偷天换日。”无言说这话的时候惊讶多于嘲讽。
人就怕弱点跟把柄。
而西凉的懦弱就是他谈判的最大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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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墨斋的名气天下闻名,而这都要归功于它的主人——段煜程。
那个有点痞痞,却不失风雅的男子,叫人过目难忘。
在庆都这个暗流涌动的都城里,段煜程作为质子能保持这份心态,已实属不易。
书斋依旧古色古香,笔墨气息扑面而来。
就连看店的掌柜和家仆都教的很好。
“先生看文房四宝还是字画?”掌柜毕恭毕敬,却不谄媚巴结,让人觉得很舒服。
随手拿起身旁的字帖,假意询问了几句。
一连问了好几本,掌柜的笑容依旧,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好耐心,无言心中忍不住赞到。
连奴仆都这般难对付,看来庆都的这十年,段煜程应该成长了许多。
事实证明,无言的推断是正确的。
当段煜程看见出现在云墨斋的无言的时候,表现的淡然如常。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无言先生大驾光临,有很重要的事?”
遇事不急不躁,段煜程天生就有王者之气。
无言笑,“在下有一副字画,想请阁下一同鉴赏,不知能否赏光?”
对方笑的一副无害的样子,段煜程也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楼上请。”
“推集,看茶。”
推集按着他家主上的意思,奉了茶,心中对这个突然到来访客充满了好奇。
不是说要鉴赏字画,可这位都不曾携带字画,也没有带什么家仆,难不成藏在身上?
段煜程给了他一记眼神,推集收回探究的目光,阖门退下。
起初段煜程也以为,无言不过是打着鉴赏字画的借口,找他另有其事。
所以段煜程也不过寒暄一问:“先生的字画不曾带在身上吗?”
无言一笑:“太子殿下又何须着急,字画暂时不在在下身上。”
一声太子殿下,令段煜程原本放松的心态忽然紧绷起来。
“先生,太子殿下可不能随意称呼,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段煜程抱着侥幸心理纠正他。
“斋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我敢尊称您为太子殿下,自然是知道您就是西凉太子成端玉。”
段煜程终究是笑不出来了,“先生来此,怕是并不是只是赏画这么简单吧?”
呷了一口茶,无言惬意的道:“太子殿下多虑,在下自然是来与太子殿下一同赏画的。不知殿下以为这天下江山之作如何?”
看着无言这不在意的表情,却在段煜程心中,缓缓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先生这话何意?”
放下茶杯,无言一改方才无所谓的态度,认真说道:“殿下可曾想过,在这天下之争中,西凉要如何自处。”
段煜程皱眉,“这是我西凉的事,似乎与先生无关。先生还是…”
“殿下,”无言截断他的话,“北漠可汗病入膏肓,已无过多时日。南方蛮夷对南疆之地早就虎视眈眈,天下的局势,早已动荡不安,殿下还以为西凉能附庸大庆,独善其身吗?”
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段煜程又何曾不曾考虑过。
但西凉国力薄弱,参与这天下纷争,无异于拿西凉百姓额性命冒险。
他本以为,只要他不参与,不站边,就能护西凉百姓安宁,可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若是有灵宫相助,那么西凉是不是可以在这个纷乱的世道,有一立足之地。
只是,这个无言虽名气远扬,却不知他所图为何。
而且,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先生可是齐王殿下的幕僚?”
不知何时,茶盏中的水已经凉了,无言重新给段煜程沏了一杯,将茶水递给他,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区区幕僚而已算的了什么。若是连这么一点韬光养晦都做不到,又怎么好意思找殿下谈合作。”
接过茶杯,段煜程心中暗道,若是真如他所言,那么无言此还真是人心机深沉,想来应该另有图谋才对。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无言又是一笑,“殿下大可不必揣度我的意图,之所以找殿下合作,只不过因为庆元帝昏庸,而殿下宅心仁厚,最适合做这天下之主。”
段煜程并没有被他的几句奉承就冲昏了头,这恰恰说明他选对了人。
“这天下之事,与先生又有何干?”
“天下之争与我无关,但庆元帝在位一天,我不然要拥立新主。”
他说这话的时候果断决绝,不容置喙。
“先生与陛下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能怪段煜程会这么想,而是无言的语气不得不让他这么想。
“这是我的事,不劳殿下关心。殿下只需回我,愿意或是不愿意。”
这件事在旁人眼里只是合作或者不合作的选择,而在段煜程这里,是西凉人的性命赌一个盛世。
他沉默了,犹豫了。
“西凉的事如今我还做不得主,此事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无言微笑:“但愿殿下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完起身离开,在他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段煜程出声问道:“先生,我以成端昀的身份做质子,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先生成全。”
他潇洒的挥了挥手,“放心,我还没有和大庆皇帝关系并不算好,还没有闲情替他操心这些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