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梨园的梨落一言不发,就径直回了闺房。
这反常的态度让苏叶不禁疑惑,不是去参加清灵郡主的生辰宴了吗,怎么是这副表情?
顿时一群人围着涵萧,叽叽喳喳的问了起来。
因着有好多外人在,涵萧只好含含糊糊的回答,“没什么,只是五皇子请了玲珑戏班来演了一出戏,结局有些吓人,想必小姐吓坏了吧。”
撒谎,侧妃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愤怒,而不是害怕,但是银渊又不好明着问。
终于外面吵闹的议论声褪去,静谧的夜里,梨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躲在黑暗中的那个人,撕开她多年的伤疤,是为何?
为了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还是仅仅只是一个试探?
她自问已经很克制了,应该没有发现才对,否则也不会特意安排这么一出戏了。
那么只是对她的警告么?
不对。
梨花树下这一幕,只有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她猛地起身从画缸中取出那副画,在桌子上展开,对着画中的人摸了又摸。
画上的颜料有些脱落,上面的题字,也有了晕开的痕迹。
她又轻轻的念了一遍:
梨落蝴蝶飞。
人舞琴声扬。
只是叶落花散,如今人又在何处?
“涵萧进来。”
涵萧应声而入,她拿不定主上的情绪,试探着问道:“主上,您没事吧?”
“我没事。”梨落将画卷压住,对涵萧说,“找你来是想问你,最近是否有不相干的人进入过我的房间?”
主上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涵萧想了会,“前些天,我与涵萧都在忙,银渊进来收拾过您的房间。”
‘啪’的一声,梨落的手掌重重的落在书桌上,桌上的笔搁左右摇晃起来,“放肆,我交代过多少次,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我的房间!”
没想到主上会这般盛怒,涵萧赶紧跪下,“属下知罪,定不再犯。”
罢了,木已成舟。
“银渊这个人,以后给我看紧了,她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像我汇报。”
想来主上是真的生气了,涵萧问道:“主上是丢了什么东西了吗?”
“你起来吧,来看下这幅画。”梨落并没有正面回答,涵萧看到画后就明白了一切。
涵萧惊讶的道:“主上,这是今天的戏曲,怎么会?”
梨落也叹了一口气,“是啊,连你都不曾见过,这画里面的内容知道得人少之又少,怎么会出现在今天的戏曲里?”
“如果银渊真的见过这幅画,那么导演今日这出戏的幕后主演就是——睿王?”
银渊是纪琰的人,那么这件事纪琰是知道的。
此外,纪琰的玄冥功力已经到了第八式。玄冥秘籍后三式,除了父亲就只有玄冥爷爷才有,那纪琰的武功承自哪里,昭然若揭。
而邀请玲珑戏班表演的正是纪玧,他最要好的兄弟。
如果这些都是巧合,那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纪琰,若是以为这样我就会退缩,也把我想的太简单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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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纪琰对宾客名单的名字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遍。
名单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达官显贵,再平常不过了。无论哪个大户人家办的宴会,几乎都会请则些人,并每天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是今年比往年多了一个莫将军府罢了,但是莫家只有莫晨阳一个人来了。
这时纪纯安进来禀报,“爷,戏台已经搭好,请爷移步后花园。”
想不通究竟,纪琰决定先去听了这出戏再打算,说不定会有蛛丝马迹。
临走,他顺手拿走了那份名单。
还是昨天的戏台,还是昨天的戏子。
先出场的是一对姐妹花。
梨花树下,两姐妹像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活泼美丽。
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对恩爱的夫妇,到此为止,都是一副令人羡慕的场景。
再接着场景切换到了双生子的生辰,悲剧就是发生在这一天。
活泼可爱的双生子。
琴瑟和鸣的夫妻。
莫家姐妹花。
忽然失踪的莫氏夫妇。
纪琰的右手的食指轻轻的按在名单上的莫家,但是莫家来的人只有莫晨阳一个。
莫家。
莫晨阳。
莫晨媚。
“来人,备马。”纪琰忽然吩咐道。
马车停在莫将军府门口,纪琰下了马车发现门口居然还停了一辆马车,真是热闹。
小厮通禀之后,管家康叔带着睿王走向客厅。
“微臣不知睿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莫溱松拱手道。
与此同时,李越也恭敬的行礼:“微臣见过睿王殿下,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怎么在这?纪琰探究的双眸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两位大人不必多礼。本王也没想到李大人也在此。”纪琰看着李越说道。
“是。”李越尴尬的答道。
三人一时间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气氛,恰逢下人将茶水端上来,莫溱松顺势说道:“睿王殿下请上座,李大人您请坐。”
李越呷了一口茶,就直奔主题:“关于少女失踪一案,微臣有些疑问想请教莫大人。”
“但问无妨。”莫溱松做了个请的姿势。
“莫大人,镇西将军出门求医有多久了?”
多久?久到他都快忘了他的模样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三年前吧。”
“这十三年间,将军与夫人都没回来过吗?”十三年这个数字实在太长久了,让李越难以置信。
莫溱松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大哥近几年时常寄信回来。”
“信?不知下官能否看看?”
随即莫溱松给了康叔一个眼色,康叔会意,赶忙进去取信件,片刻就回来了。
纪琰正好感兴趣,他说道:“也拿给本王过目一番。”
康叔看了莫溱松一眼,在他的默许下,将信呈给纪琰。
纪琰手中有本莫溱枫的真迹,是以他的笔迹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手中的信确实出自莫溱枫之手。
看过莫溱枫的信之后,纪琰将信递给李越,“确实是镇西将军的真迹。”
李越大略的看了信中的内容,都是些报安的无关紧要的话。
“莫大人,下官还想请问将军求医之前,是否有跟大人提及过玄冥秘籍的事?”
玄冥秘籍跟少女案失踪有什么关系?
“玄冥阁的事大哥他不曾对我提及过,自从大庆建国以来,大哥就很少管江湖、朝廷的俗事了。”
一番谈话下来,并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李越不禁有些失望。
“多谢莫大人以实相告,下官告辞。”
莫溱松正欲送他出府,被李越拦住,“大人请留步,睿王殿下,微臣告退。”
目送李越离开后,莫溱松才开口问道:“睿王殿下,不知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纪琰拿起右手边的茶杯,像是不经意的问,“莫大人,不知清宁郡主是否在府上,可否出面一叙?”
“这……”莫溱松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叔父,方才晨阳说找您有事,睿王这边让我来吧。”来的女子在面纱下露出一个浅笑。
纪琰抬眸看向来人,与她四目相对,一个眼中冷若寒潭,一个眼神清澈明亮。
“睿王殿下有什么疑问就尽管问臣女便是。”她淡淡的对纪琰说道。
纪琰放下手中的茶杯,“清宁郡主不要见怪,本王想问问十三年前的大火是怎么回事。”
说起十三年前,晨媚的浅笑便凝固在嘴角,“睿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毕竟是别人的伤心往事,纪琰言简意赅的说:“昨天玲珑戏班的演出,想必清宁郡主很熟悉。”
“臣女不是很懂您的意思,玲珑戏班不是五皇子请的戏班子吗?”晨媚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纪琰提示道:“双生女、忽然消失的莫氏夫妇,这不得不让本王浮想联翩。十三年前令尊令堂带着清敏郡主求医问药,至今没有消息,本王想请问清宁郡主,十三年前,莫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晨媚毫不退步的看着他,“殿下,这是莫家山庄的家事。”
“若是此事与玄冥秘籍相关,就算不得是莫家的家事。”
纪琰严肃的表情差点让她信以为真,晨媚将计就计,答道:“十三年前,我跟媚……曦儿贪玩,弄翻了长夜灯,火势开始蔓延,最终我跟曦儿的脸上、身上都没人保全,我的伤势没曦儿严重,父亲决定让叔父照顾我,便带着曦儿四处寻医问药。不知道这个回答,睿王殿下这个回答您还可满意?”
纪琰望着她那清亮的双眸,几乎要被她骗过去,但是他相信这不是真相的全部。
“很抱歉,本王不欲提起郡主的伤心事,只是少女失踪嫌疑人直指学习玄冥秘籍的人,有些事能请镇西将军出面解释那是再好不过的。”
“会玄冥秘籍可不是只有我父亲一个人,殿下的玄冥武功不是也登峰造极了吗?”
纪琰原本深邃的双目陡然变得更加幽深起来,但是眼前蒙面的姑娘显然并未觉得害怕。
“你在威胁我?”
晨媚低眉顺眼的道:“臣女不敢,只是因为我父亲曾是玄冥阁的弟子,就怀疑他是少女失踪案的元凶,未免太过草率,恐怕难以服众。”
她这个模样倒是像极了洛梨园的那个丫头。
“本王也不曾说过,莫将军与此事有关系。”
“你……”
场面争锋相对,两个人互不想让。
最后还是纪琰败下阵来,起身准备告辞。
“最后一个问题,你如何断定本王会玄冥秘籍?”
没想到女子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纪琰转身看了女子一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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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来人的脚步,黑衣人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他倒了两杯茶水,“阁下真是好生云淡风轻,都火烧眉毛了,还不自知。”
来人轻轻一笑,“王爷莫要生气,皇帝老贼断了我的后路,我还能如何?”
黑衣人不以为然,“听阁下的语气,阁下是不准备反击了吗?”
来人一挑眉,倒是有了几分兴致,“这么说来,王爷已经有对策了?”
“哼”黑衣人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夜魅,如今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若出事,你也别想好过。”
夜魅又是一笑,“王爷说的极是,你那两个兄弟,一个让我人不人鬼不鬼,,一个让我生不如死,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好过。”
黑衣人的情绪这才稍微稳定了些,“你可知道莫家的那对姐妹花还活着?”
夜魅再不复之前那般的洒脱,取而代之的是惊讶,“怎么可能?你不是亲眼见她们跳下绝情崖?而且绝情崖下面就是寒潭,就算不摔死,也会因寒潭的寒气冻死。”
“当年我只看到了一个跳下绝情崖,另外一个还好好活着。”
这个消息着实让夜魅惊讶,“所以王爷准备怎么办?”
“如今皇帝派人查少女失踪一案的元凶,矛头直指玄冥秘籍。而莫溱枫师承玄冥阁,就算他是无辜的,也百口莫辩。莫溱枫已不在人世,而莫家人却谎称他出门求药,到时候莫家交不出人来,只得乖乖的背锅。”黑衣人一字一句的分析道。
夜魅不禁要给他对面的黑衣人鼓掌,这招借刀杀人太狠了。
“王爷这招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哈哈哈…”
受他感染,黑衣人也嘴角上扬,“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王爷请说。”夜魅依旧笑着。
“如果活着的那朵花儿好生生的待在将军府,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要让纪鼎知道。”黑衣人呷了一口茶,说道。
“是。”
吩咐完,黑衣人起身离去。一道黑影从黑暗中闪出,“义父,暗心不懂为何要对他卑躬屈膝。”
夜魅斜眼睨了他一眼,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暗心,小不忍则乱大谋。听说赵穆怀到庆都了,给我盯紧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