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种下不久的梨树才发出新芽，璇樱阁满堂院的梨花偏偏起舞，好似庆祝这初春到来的舞女。
今天划筝的心情出奇的好。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梨落也不过随口一问。
划筝笑的天真烂漫，她答：“璇樱阁的梨花开了，灿烂的一塌糊涂，小姐你真该去看看。”
她恍惚的抬头，记起纪琰与纪玚决战那日，那漫天飞舞的梨花。
梨花，开了。
她与姐姐的生辰要到了。
父亲、母亲的死忌也要到了。
觉察到梨落的异样，划筝一脸无辜的看着梨落身后的涵萧，她又说错话了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她问。
涵萧想了一下，答道：“已是二月初五，还有五日便是清灵郡主的生辰了。依五皇子的意思，好像想给清灵郡主大办一场。”
还有五日吗，好快。
“涵萧，陪我出去走走吧，正好去给郡主挑件像样的生辰礼物。”她嘴里说的，身子便要往前走去。
涵萧刚想拦着梨落，忽然记起，几天前庆元帝已经解了小姐的禁足。
*****
宫宴那日，小姐拼命救下了雅若公主。
后一日，也正是审完谋害雅若公主一案的那一日，李越在朝堂上向皇帝禀报了凶手的处理。
庆元帝点点头，他问众大臣，“至于联姻一事，诸位爱卿都怎么看？”
“回圣上，臣以为此事过错在北漠，联姻一事若再进下去，会让天下以为我们大庆好欺负。”说话的是西北将军薛苍吾，他一向不赞成此番联姻，他会这么说众人倒不觉得奇怪。
庆元帝自然知道薛苍吾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他又问了苏梓寒，当初他可是赞成联姻的。
没想到庆元帝又将烫手的香芋扔给他，苏梓寒只冥想片刻，就答道：“圣上，臣以为西北将军说的有理。既然北漠无心联姻在先，大庆也毋需顾及北漠，这联姻臣亦不赞成。”
苏梓寒的话倒是让包括庆元帝在内的众人有些惊讶，上次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大人，本官可是记得您可是赞成这次联姻。”有人说出了大家的想法。
早知道有人会这么说，苏梓寒不急不缓的解释：“柳大人，此一时彼一时，雅若公主未出事之前，联姻是为了两国百姓。而如今既然北漠不仁再先，我大庆也不必忍气吞声。”
其实先前的赞成联姻的大部分大臣如今也不赞成联姻了，听了西北将军与内阁学士的话，更是认同。
“请皇上收回成命。”一时，大臣们请求的声音彻响整个坤乾殿。
“众位都要求朕收回成命，但是朕不能置两国的百姓于水火之中啊。”庆元帝探究的目光在大臣们之间来回移动。
诸位大臣顿时纷纷议论起来。
“这若是交战起来，北阳关的百姓可得受苦了。”
“是啊，可若是真联姻，我大庆的脸面往拿放？”
这是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这大殿内响起：“父皇，儿臣有一个主意不知当行不当讲。”
众位都束手无措的情况下，纪琰说他有主意，简直是干旱遇甘霖，庆元帝自然没有不让讲的道理。
“但讲无妨。”
“是，儿臣以为两国交好未必只有联姻。既然联姻不成，不妨留雅若公主做大庆的女官。一来向周围小国显示我大庆的气度；二来也算是给北漠一个交代。”
纪琰的想法实在是太惊天骇俗了，女官大庆人都从未有人做过，更何况是个北漠人，而这个人还是北漠公主。
“禀皇上，臣认为此事不可行，睿王此招无异于引狼入室。”说此话的是吏部尚书，他是两朝元老，还从未见过女子从官的。
有人附议：“陛下，臣认为沈大人言之有理，哪有女子做官的，简直瞎胡闹。”
迂腐，纪琰在心中暗暗的说道。
“父皇、各位大臣，本王知道各位的顾及，但是本朝建朝初期，镇西将军夫人不也上战场杀敌，又可曾退缩过？当时军中突生霍乱，除了莫夫人众军医还不是束手无策？父皇儿臣以为从政没有性别之分，有能之人，只要对我大庆有利无害，兼是栋梁之材。”
这样的观点，纵然颠覆了朝臣的思想，还是有部分大臣的被他说动。
“朕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想法，朕觉得不必太早否决，如果你们觉得睿王的主意不行，那你们出一个行的主意给朕。”
庆元帝这话虽然没明说赞成，但偏袒之意可见一斑。
这些大臣最是爱揣摩皇帝的意思，听皇帝这么说，他们也不敢反驳。更何况，睿王所言也不无道理。
见大家都不说话，庆元帝只当他们默认了。
“既然如此，就按睿王说的办。沈仕林，翰林院可有什么空缺？”
“回皇上，掌管史册的掌司助手正有空缺，臣以为这个职位可能适合雅若公主。”
“那就这么定下了。”
说着太监就将雅若公主领了上来。
当得知自己被封官的同时，她欣喜若狂。
欣喜的同时，她还特意向庆元帝要了一个赏赐。
“谢陛下隆恩，不过雅若还想请皇上赐雅若一个愿望。”
在大臣们眼里，雅若的这个要求有些得寸进尺。
“你说吧。”庆元帝作为一国之主，又怎会与一个丫头片子计较。
“昨日雅若落水，幸得睿王侧妃所救，所以雅若斗胆想为尹侧妃讨个恩赐。”
说起来那个禁足在王府的女人，昨天确实是立了大公。
看着庆元帝若有所思的样子，估计是在想赏赐什么好。
这时雅若合宜的说道：“陛下，侧妃娘娘禁足已经有些时日，雅若想替侧妃讨这个恩赐，不如解了娘娘的禁足吧。”
*****
“小姐真没想到雅若公主会为您求情。”想起此事，涵萧颇为惊讶。
梨落摇了摇头，她记忆里那个异国的公主，虽柔情、刚毅，但也不是爱管闲事之人。
本来她也打算靠这个功劳给自己求一份恩情，解了禁足，既然有人替她做了，她便领了这份心意就是。
“或许真的是感念我救了她一命吧。”她实在不想去想究竟是谁，在背后帮她，又有什么企图。
路过璇樱阁的时候，梨落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满院的雪白梨花，手情不自禁的推开院门，那些白色的小精灵像是有什么魔法，吸引着她往前走。
一袭白裳，驻足在梨花下的梨落美若天仙。
她伸出手，让飘落的花瓣飞落在她的指尖。
肤白若凝的脸颊，有湿润的水珠划过。
冰凉冰凉，直触心骨。
不远处停下脚步的纪琰，竟也一时失了神。
回过神来的他，轻轻的向她靠近。
“见过王爷。”涵萧恍然发觉渐渐向她们靠近纪琰。
她用手轻轻擦拭掉脸上的泪水，缓缓转过身来，行礼道：“臣妾见过王爷。院子里的梨花开的好生浪漫，臣妾一时没忍住。”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视他的眼睛，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纪琰忍不住抬起她的头。
泪痕虽已擦尽，但是依然看的出哭过的痕迹。
她哭了？
她退后一步，躲开了他右手的桎梏。
“王爷，臣妾好久没有出过王府，今日阳光不错，想出府逛逛。正好清灵郡主的生辰快到了，臣妾正好可以给她挑份称心的礼物。”
“一道吧。”
“什么？”梨落猛然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纪琰看着眼前惊讶的女子一眼，耐心的再说了一次，“你不是要去给明瑶选生辰礼吗，正好一起。”
这次梨落可是听得真切，他真的要跟她一起出门？还要一起买东西。
虽然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妾，但是两个一起出门，总觉得哪里很怪异。
所以，但是是他脑子坏掉了，还是她烧糊涂？
“走吧。”
“哦”梨落这才从臆想中回过神来，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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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一过，街上的商贩又渐渐多了起来，恢复往日的繁华和热闹。
“去哪里你定吧，你们女人喜欢什么，我不清楚。”说话就闭着眼睛假寐起来，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梨落。
所以，大哥你是出来给我表演睡觉的吗？我们女人喜欢什么不清楚，你女人喜欢什么照搬还不会吗？
当然这些都是梨落心中的小九九。
她掀开马车的门帘，对纯安说道：“纯安，去瑞宝阁。”
听闻男人最讨厌跟女人逛街，真的一点也不假。
就说我们睿王到了瑞宝阁之后，就坐在那喝茶。
但是梨落除了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还能做些什么呢。
不管他了，梨落径直向老板走去，“董老板，上次从你这买的蝴蝶簪子，实在别致。”
董老板听了眉开眼笑，“这位夫人眼光真是独特，这次您需要什么？”
梨落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首饰，“董老板，有没有梨花样式的是首饰？”
听到梨花两个字，在一旁品茶看戏的纪琰才抬起眼皮看了女子一眼。
董老板像是碰到什么难题似的，含糊不清的说道：“有但是有一套，不过那是别人定下的，我总不能不守约定卖给您啊。”
“能不能给我看一眼？”
“这？”
见董老板犹豫的模样，梨落给涵萧使了一个眼色。
涵萧会意，将一锭银子放在董老板的手中。
“成，您等着，我这就给您去取。”
这套首饰从手镯到项链再到耳环、发簪无不精巧细致。尤其是簪子上那朵盛放的梨花，好似有淡淡的梨花香飘来。
“小姐您看这簪子……”
梨落凌厉的睨了涵萧一眼，她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其实不怪涵萧，因为这只簪子实在是和她家小姐手中的那只太像了。
一旁看之人自然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他起身过来询问：“簪子怎么了？”
此人真是剔透玲珑心，梨落想。
“没什么，涵萧看这簪子实在太漂亮了，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不对，那不是看到漂亮事物而流露出的赞美的惊喜，而是看到了什么诡异古怪东西而表现出来的惊讶。
这簪子，莫非有什么特别的吗？
“是吗？如果你喜欢，让董老板给你再打造一套便是。”
还真是不懂女人的心思，梨落心里笑着，随即她仰起头笑道：“这位爷，物稀为贵的道理您懂吗？独一无二的东西才珍贵。”
还真是难懂，明明喜欢的要命，却强撑着不要这是什么道理？
“董老板，那只独步凤摇给我包起来吧。”
见来了生意，董老板喜滋滋的派人去打包。
纪琰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只步摇，虽富贵，却不适合像明瑶这样的女子。
还以为会是有什么新奇的物什，看样子是自己高估她了。
“爷，妾身接下来想去杂货市场买些牛油纸，爷同我一道去，还是？”
还是后面的选择，自然由眼前这个尊贵无比的人说了算。
“罢了，本王约了人喝酒，你自己逛吧。”不过是女人逛街消遣时间的玩意，纪琰走进店铺的时候就有些厌倦了。
“恭送王爷。”
董老板将步摇拿出来的时候，纪琰已经走远了。
出了瑞宝阁，涵萧才敢问，“小姐那只簪子怎么会如此相似？”
梨落一脸凝重的深色，“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样。定了这套首饰的人应该就是纪玧，或许是明瑶给他看过簪子的样式，又或许是纪玧无意间看到了明瑶拿着样式。”
但是无论拿一种，她都能想像的出明瑶心中那股浓浓的思念，正如她也时时刻刻的牵挂着她一样。
“小姐方才王爷那眼神好像要把我看透了，他会不会起疑心？”
这也是梨落最关心，只不过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就算起疑也查不到什么。
“她有初阳的暗卫保护着，不必担心。”
“哦，小姐您买牛油纸做什么？杂货市场又脏又乱，您还是让属下去吧。”涵萧忆起她方才说要去杂货市场，劝阻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梨落神神秘秘的样子更是勾起了涵萧的好奇心。
“主上，您就说嘛。”
梨落咧嘴一笑：“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