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瑜阳安然无恙,祭典大礼又重新被提上议程,看庆元帝的意思对公主之事的相关人等的处罚,要等到祭典大礼结束再做定夺了。
庆元帝是那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性子,因此纵使大臣们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前朝余孽在作祟的可能性为零,他还是调了羽领营的士兵前往祭祀现场,毕竟这是关乎大庆一年收成还有运势的大事。他庆元帝虽不信鬼神之说,但是百姓信。百姓信则人心稳,人心稳则天下稳,安邦治国之本无外乎百姓二字而已。
因着瑜阳失踪的事,祭典大礼被皇帝推迟到初八,从初五开始所有人都必须斋戒,忌杀生、忌秽语。
这些天皇后的眼皮不知怎么的,老是跳个不停。
“衫璃,你去请齐王妃来一趟长宁宫。”杨婉清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子有点昏沉沉,“还是先去请了张太医过来,再去请王妃罢。”
为了瑜阳失踪的事,庆元帝已经忙的心力交瘁,如果此次祭祀再出岔子,那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叫她怎能不忧心。
任冰凝赶到安和殿的时候,衫璃正在为皇后按摩。
看到皇后疲惫不堪的模样,任冰凝担忧的说:“母后您可要保重身体啊,殿下还需要您帮衬呢。”她接下了衫璃手里的活,手法娴熟的替杨婉清揉起了太阳穴。
“祭典一事不结,本宫哪里能安心,近些日子本宫的眼皮子直跳,本宫心里不安啊。”任冰凝的手法果然娴熟,被她一揉,杨婉清觉得头似乎没有那么疼了。
嫩白的双手还在继续,但是力道却没有之前重了,然后皇后没有叫停的意思,任冰凝不敢停下来。
“母后您这是思虑过度了,昨日儿媳问过殿下祭典的事,殿下说都已准备妥当。”任冰凝宽慰道,按摩的地方由头部转移到肩膀。
杨婉清也不过是担心罢了,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任冰凝的手:“冰凝啊,这些日子玢儿怕是为了祭典大礼忙里忙外顾不到府里,王府的事可要靠你多顾着点,本宫可不希望有什么妻妾不合的消息传出来。”
按摩的手徒然一抖,却是依旧没有停下,任冰凝平复了下心情应着:“母后说的是,凝儿作为当家主母,自然会管理好整个王府的,凌冬妹妹也是个贴心的,时常会帮着儿媳打理府中事务。”
皇后似有似无点点头,终于有了让任冰凝停下来的意思:“你这样懂事明理便好,你也累了,跪安吧。”
妻妾不合一事自然是无风不起浪,皇后就是听到了流言才会说起。衫璃用手一下一下的揉着皇后的肩膀。
“娘娘,您何必为了傅侧妃与王妃闹不快呢。”在衫璃的脑子里,她觉得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侍郎的妹妹去得罪相府。
“哼。”皇后冷哼一声,“任冰凝以为她是相府之女,本宫就不敢动她么。上一次她用茶泼了睿王侧妃,坊间都在传齐王妃心胸狭窄,齐王府缺规少矩,倒是成全了睿王的好名声。”说到这些的时候,杨婉清牙根紧咬,任冰凝真当她一无所知么。
知道皇后正气头上,衫璃不敢搭话,只是听皇后继续说。
“这次她又想拿着她相府嫡女的身份作威作福,本宫要是再不提醒她一下,齐王府的名声迟早全都败在她的手里。本以为傅氏可以压制她,没想到傅氏也是个软弱的,受了欺辱连说也不敢说。”说到傅氏,皇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衫璃没想到这王府里的事居然影响这么深远,附和道:“还是娘娘想的周到。”
周到?如果她想的周到,她就不会白白失掉王源这颗棋子。想到这里皇后心里便暗暗发堵,皇帝迟迟不下圣旨处罚王源与尹氏,所有人都拿不定皇帝的意思。皇后虽不想失了王源,但又不敢轻举妄动。不管皇帝会不会撤了王源禁军统领之职,禁军统领的位置都必须由她的人来做!
出了皇宫的任冰凝心有余悸,脑海里依旧浮现方才她跟皇后的对话。
“王妃,皇后娘娘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她的陪嫁丫鬟荌倩问。
“哼,还不明白么,若不是傅凌冬向母后告状,母后又怎么会知道齐王府的事。这个傅凌冬平时看着唯唯诺诺,敢在背地里给我使绊子,定然也叫她不好过。”任冰凝的手搅了搅手帕,仿佛这帕子就是傅凌冬。
荌倩有些担心:“但是王妃,皇后娘娘这边怕是不好交代。”
“齐王府的事,齐王府不说,母后又如何会知道。就算母后知道了又如何,左右不过被说两句。”就像今日这般,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她相信皇后也不会为难她。倒是王府,她真的该收拾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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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十五年,正月初八,城郊祭坛。
祭典由纪玢主持,与祭是他亲自安排的,就连司仪、司香、读祝文的主持也是他亲自挑选。司钟、司鼓、司乐、司撩等执事也都已准备就绪。
皇城内,萧景墨一大早就做了安排,除了平常轮班侍卫外,他另外加派了人手。皇城外庆都城内更不用说,萧景墨的三弟,羽领营副统帅萧景寒早已安排了人手守住各个重要出口,闲杂人等今日一律不得通过。
祭典队伍浩浩荡荡的从皇宫出来,队伍整齐有序,雍容肃穆。两旁的百姓双脚跪地,颔首低头。穿着银色铠甲的禁军,将祭典队伍与百姓们隔离开来。
此时的萧景寒正立在城门口,等待祭典队伍的平安通过。
跟在队伍保护后面的是羽领营的将士,带领着他们的是羽领营的统帅,靖国公的二公子宁元。羽领营是个不容小觑的存在,就连禁军里的侍卫也大部分是羽领营里选拔出来的。
“副帅,你看张笑那张得意的嘴脸,真想冲上去把他给撕了。”说话的是萧景寒的亲信陈冬,而他说的张帅就是宁远身边笑的最灿烂的那位。
萧景寒虽为羽领营副统帅,却有名无实,所有实权都牢牢的握在统帅宁远的手里。然而庆都所有人都知道,靖国公宁府与安宁侯萧府不对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靖国公长子宁穹战死沙场,靖国公府虽不如从前,但是靖国公老当益壮手握兵权,年轻时也是战功赫赫,宁远又在羽领营压他一头,两者之间说不上谁强谁弱。
“急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萧景寒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跟着宁远从来没有移开过。
祭坛设于城郊,是前朝元高祖元文帝所造,由白玉石块堆砌而成,内圆外方。台阶共九十九阶,取九九归一之意。
从纪玢塔上台阶的第一步开始各位执事开始鸣炮、鸣钟、鸣鼓、奏乐。
纪玢带领着众大臣三步一跪六步一拜九步一叩首,登上祭坛。
祭坛上,纪玢接过司香递过来的香,虔诚的上香,行的是三跪九叩的大礼。
祭祀礼也早已经准备好,‘初献礼’、‘亚献礼’、‘终献礼’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整个场面庄严肃穆,瑞气氤氲。祭坛上空烟雾缭绕,香气缥缈,钟鼓合鸣。
礼炮一响,祭典本就该结束了,可意外却随之而来。
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剑,从祭坛的四周向圆台逼近。
“来人呐,快护驾。”有公公尖锐的声音响起。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受控制。
羽领营的将士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多时就占了上风。
“殿下,您先走!”卢文远将元佩礼护在身后。
但此举却恰恰泄露了元佩礼才是这场刺杀的主谋。宁元当机立断:“羽领营将士听令,抓住那个元凶,本统帅重重有赏。”
此时,祭坛下的百姓有人喊了出来:“天呐杀人了,杀人了,天子失德,要遭报应啊。”
还有人喊:“祭典杀人,此乃大不吉啊。”
更为可恨的是,还有人附和:“定然是天子篡权夺位,上天要降凶兆啊。”
“娘亲什么是凶兆?”有不懂事理的小孩这样问娘亲。
“小孩子别多问,赶紧回家。”妇人护着孩子仓皇而逃,嘴里念念有词,“罪孽啊。”
顿时,祭坛下逃的逃,喊的喊,场面好不热闹。
宁远到底还是有些本事,他手底下的兵也不是吃素的,抓住了主谋,也就很快将那群黑衣人制服。
比起害怕,纪玢更多的是愤怒。
“你们是何人?”纪玢恨恨的问。
“哈哈哈,何人?”为首的黑衣人仰天长笑,“你们纪家,毫无人性杀我族人,又改朝换代夺我皇位,你说我是何人?”
纪玢脸色铁青,一脸怒色:“元武帝多行不义必自毙,在政不为民,生活奢靡,大兴土木,整日流连美色,元朝灭亡纯属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这是实话,但是听在元佩礼的耳中却十分刺耳,因为一人失德,就灭了他整个王朝,他不甘心。元佩礼也是有骨气的,他回道:“自古成王败寇,既然被你们所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纪玢咬牙:“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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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监牢里,明黄的灯火忽明忽暗,纪玢手里的鞭子不知道第几下落在元佩礼的身上。
“说,你们还有多少人,都藏身何处?”纪玢拽了拽手中的鞭子又是一下。
“嘶。”元佩礼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却轻蔑直色,“你们的手段不过如此。”
本就恼火的纪玢激将之后更加愤怒,用尽力气一鞭下去,打的元佩礼皮开肉绽,直接昏死过去。
可折磨还远远没有结束:“来人给本王浇醒他。”
卢文远看到他的殿下被折磨成这副模样,自然痛心疾首:“你们有什么都冲着我来,老子跟你们拼了。”
卢文远的话仿佛让纪玢看到了希望,纪玢皮笑肉不笑的说:“不打也可以,只要你供出你的同伙的人数还有住处,我就收手。”
被冷水灌醒的元佩礼及时制止了他说话的声音却是有气无力:“文远…如果…你敢说,我就…立刻…死在这里…”
男子有泪不轻弹,尤其是卢家是武将世家,向来流血不流泪,可此时他却忍不住哭了:“你们都住手,我这里有一封信,是睿王的字迹,你们可以拿去。”
“文远!”元佩礼用尽全力喊道。
“殿下,你会死在这里。”卢文远也扯着喉咙嘶喊。
“哈哈哈哈。”此时纪玢的笑声突兀的想起,“纪琰这次叫你永无翻身之日。”
纪玢连夜进宫迫不及待想要将罪证呈给庆元帝,遇见了门口苦苦求见父皇的杨皇后。
“母后,你在这里做什么?”纪玢不解的问。
杨皇后心急如焚:“还不是为了祭典遇刺之事,你父皇避而不见我,这次真的完了。”
纪玢笑了:“母后且宽心吧,这次死无葬身之地的不是我而是纪琰。”他将事情的经过还有罪证都给杨婉清看了,杨婉清的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
平静下来之后,皇后拦住了要去告状的纪玢:“玢儿回去。”
“母后?”纪玢疑惑。
杨皇后解释道:“你现在交上去,如果你父皇为了护着纪琰不了了之,你的一番辛苦就白费了。明日朝堂之上,当众揭发纪琰的罪行,到时候你父皇想包庇也包庇不了。”
纪玢点头赞同:“还是母后想的周到”
两个影子,互相搀扶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