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宫门口的纪纯安看到从宫中出来的三人面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主子,似乎在隐忍什么。
“纯安,扶王爷上马车,速速赶回王府。”薛紫凝拿出当家主母的姿态,吩咐道。
马车驶的飞快,回到府邸的时候,梨落胃里翻滚,差点吐出来。
“妹妹今日想必累坏了,回园子休息去吧,王爷这厢有我就够了。”薛紫凝如是说,纪琰也没反对,只是让纯安去请一位叫诸葛的大夫。
一回园子,梨落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苏叶纳闷,她从未见过主上这般疯狂的东寻西找。
“小姐,您这是找什么呢?”苏叶忍不住问。
“啊,苏叶你来的正好,安泽枫送我的那是舒筋散放哪了”梨落怕苏叶不知道,又补充道:“就是我十五岁生辰,他送的那瓶,我在北漠还用过。”
苏叶从她的药箱里拿出一个明黄的小瓶子,问她家主上:“可是这瓶?”
梨落的嘴角露出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微笑:“对,就是这瓶。”
笑脸的主人没察觉,她身边的婢女可是看的真真切切。苏叶一脸狐疑,主上这是魔怔了么,找到瓶药至于这么高兴么?
“小姐可是哪里受伤了?”她担心的问。
梨落自觉失态,收住笑意:“咳,待会再说,你先同我一道去趟思雪阁。”说罢,从苏叶手里拿过舒筋散,往外面走去。
去纪琰住处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之,当她赶到那里的时候,薛紫凝正在为纪琰抹药。纪琰闭着眼,半裸着身子趴在床上,薛紫凝手法娴熟的为其揉背。
姿势过于暧昧,梨落刚走进纪琰的寝居,看到这一幕又默默的退了出来。
看到站在门口守门的纪纯安,想了一下说:“纪侍卫,我偶然从一位神医手里得到这瓶药,或许对王爷的身子又好处。”她又指了指房里,“麻烦你将药给网页。”
回去的路上,梨落看见管家带着纪玚往思学阁走去。
梨落微微同纪玚点头,身后的苏叶也福身作揖。纪玚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起脚就往前走,倒是管家喊了声“侧妃娘娘”。
梨落也不在意,只是冲他一笑。待他们走远,梨落才抬头望向那个远去的背影,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思雪阁内。
待纪琰整理好衣服,信步走到正厅之时,看到了正一脸悠闲,安然喝茶的纪玚。
“你先回紫凝轩。”纪琰对着身旁薛紫凝道。薛紫凝只是淡淡的看了纪玚一眼,退了出去。
纪玚喝了一口茶,悠闲的道:“三哥府上的君山银针,果真香气清新,味道甜爽。”
纪琰在另一边的太师椅上坐下,竟然陪纪玚喝起茶来:“怎么六弟大晚上跑我这喝茶来了么?要是六弟喜欢这君山银针带一些回去也无妨。”纪玚不说来意,那他就不问。
“出宫时遇到李公公,他说要送药给三哥,正好我有事需来睿王府一趟,就顺路带来了。”纪琰从怀里掏出两瓶药,放在桌上,“哦,金色那瓶,是你那个侧妃给的,看这瓶子和味道,倒是像出自玄杏仙人之手。不过我听说,玄杏仙人已多年未出山门,唯一的关门弟子,神出鬼没,踪影难觅。得妻如此,三哥当真艳福不浅。”嘴角玩味的笑意明显。
纪琰吹了吹手中的茶水,轻蔑一笑:“是么?本王也觉得,本王的运气向来比六弟要好一点。”
纪玚拿茶杯的手明显一晃,放下茶杯,方才的笑脸瞬间神色严肃,面露难堪:“既然如此,三哥敢不敢跟我赌一把,看看好运会不会一直眷顾三哥?”
纪琰挑眉:“赌?六弟要拿什么跟我赌?”
纪玚一脸正色:“拿命,我拿命换她,三哥以为如何。”
纪琰看着一脸严肃的纪玚,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反问:“六弟何以觉得你的命比她值钱?如果六弟今晚是来同本王说笑话的,那六弟请回吧。纯安,送客。”
纪玚的双拳紧握,他没想道是这样的回答,在纪琰的眼里薛紫凝代表的是西北大将军,而我纪玚的命算的了什么。转身欲走,却听到纪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等一下。”纪琰喊道,“我们不妨换个赌注如何?”
背对着纪琰,他问:“怎么赌?”
纪琰掂了掂茶盖,一字一句的道:“如果我输了,我替你守着薛紫凝;倘若你输了,你替纪家守住大庆江山,你,敢不敢赌?”
——如果我输了,我替你守着薛紫凝;倘若你输了,你需守住大庆江山,你,敢不敢赌?
纪玚为之一震,或许这就是父皇倚重纪琰的地方。
沉默了好一会,纪玚才道:“如你所愿。”
纪琰站起身,一本正经的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你归西北前,绝情涯上,一局定输赢。”
“一言为定。”留下这句话,纪玚就匆匆离开。
看着纪玚离去的背影,纪琰才对躲在门口的人影道:“人都走了,还不进来。”
杨柳这才战战兢兢的走进房内,托着养生汤跪下。
“王爷,王妃说王爷受伤了,让奴婢送养生汤来。女婢不是故意偷听的”还没等纪琰责骂,杨柳就害怕的说道,随即又摇摇头,“不不不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也不看地上的人,问:“什么时候在那的?”
杨柳吓得不清,不知道应该答是还是不是。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纪琰清冷的声音传来,自带威严。
“听……听见……六爷说如你…如你所愿…”许是吓坏了,短短的几个字,竟颤颤抖抖的说完。
“今日的话,若让其他人知道,本王必不手软。”脚步声是纪琰沉默的时候才渐渐清晰的,想来这个丫鬟没有说谎,那他就不再追究了。至于她会不会跟薛紫凝说,其实也无伤大雅。
“汤放下,出去。”
杨柳战战兢兢的放下汤,一分钟都不敢多待。
纪纯安送走纪玚,走到自己跟自己下棋的纪琰身边,担忧的道:“爷您的伤还没好,真的要和昭王打赌么?”
纪琰像是没有听到纪纯安的问话,只是专心致志的研究他的棋盘,道:“纯安,你来的正好,来陪我下完这盘棋。”
纪纯安粗略的观了整盘棋,十分不情愿:“爷这盘棋输赢已定,白子多处受创,早已没有回天之力了。”
纪琰不以为然:“是吗,既然如此,你执黑子跟我下完这盘残局。”
起初落子随意的纪纯安渐渐变得不安起来,几个回合下来黑子已然失去了先前的优势。因此,他下的每一步棋都谨慎起来。纪琰抬头看了一眼眼前正在绞尽脑汁下棋的墨衣男子。之间墨衣男子一番挣扎之后,终究还是放弃了。
“属下输了。”纪纯安起手,拱手说道。
纪琰将手中剩余的棋子扔回棋盒里,说道:“不到最后,孰输熟赢,一切都是未知数。”
纪纯安重重的回了一个是。
纪琰起身,从书堆里翻出一封信,交给纪纯安,叮嘱道:“亲手交到明瑶郡主手中,还有切不可让五皇子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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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落回到梨落园,心思还沉浸在尸检簿中。
园子里的姐妹看到苏叶一脸郁闷,纷纷凑上来问情况。
苏叶平日是个沉的住气的人,今日也不吐不快:“小姐,您心可真善,这六皇子未免也太孤傲了些吧。”随后苏叶将刚刚遇到纪玚的情景描述了一遍。
“太过分了!”划筝是个急性子,听了苏叶的话,立马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梨落淡笑,不置可否,纪玚与记琰不同。纪琰为前皇后所出,在皇太后身边长大。虽然纪琰生母不在,但皇太后、庆元帝对此子宠爱有加,连杨皇后都忌惮三分。而纪玚生母虽在,但地位卑微,只是一朝得子,母凭子贵罢了,可以说纪玚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用命换来的。
“他有孤傲的资本”梨落浅浅一笑:“苏叶你怎么也同划筝一样了。”
“小姐,什么叫同我一样!”划筝一脸委屈的样子,把大家都逗乐了。
梨落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不再搭理她们,向主卧走去。
苏叶、涵萧、划筝也笑意盈盈的跟了进去。
苏叶想起什么,收起笑容:“小姐,那药给睿王真的没关系吗?”
“不过是一瓶药而已,无妨。反正纪琰怀疑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爱查就让他查个痛快。”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安泽枫也是有趣,生辰有送金银首饰,锦帛绸缎的,又送补品的,哪有人送金创药的。”苏叶岔开话题。
“呀,说起生辰,银渊的生辰是不是要到了?”对划筝的一惊一乍,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了。
——生辰。
这两个字猛然在脑海闪现,让梨落陡然惊醒。如果她没记错的的话,尸检簿上死者的生辰都是七月十五——至阴的生辰。
玄冥老人。
少女周遭冷意袭来,双拳紧握,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杀意。她三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主上。”涵萧轻轻的唤道。
梨落回过神,仿佛刚才之事没有发生过:“无事。”
嘴上这么说,但是这一日,她彻夜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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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梨落连早饭都没吃,睡眼惺忪的候在王府门口,引得过往的小厮婢女频频侧目,掩嘴偷笑。她向来对外人的看法本就不甚在意,也就随他们去了。
好在终于还是让她等到了纪琰。
“你等在这里做什么?”纪琰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愕然,身旁的薛紫凝也是一脸惊讶。
梨落作了作揖,道:“昨日园中的丫头们说起银渊的生辰,我忽然记起尸检簿里记着,那些少女的生辰都是七月十五,不知道这个线索有没有用。”
纪琰忍不住多看了梨落两眼:“本王知道了,昨日你也累了一天,今日你好好休息。”伸手接过薛紫凝递过来的披风,朝门外走去。
“尹妃留步。”
梨落意外的的回头,她与紫凝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她猜不出薛紫凝叫住她的意图。
“王妃有何吩咐?”梨落微微俯身。
薛紫凝看着低头的梨落,她说的谦卑,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愣了一瞬,道:“尹妃,既然你已经嫁入王妃,你的一举一动都与王府有着莫大的关联,往后尹妃行事三思而后行。”
梨落依旧低头:“是,梨落谨遵王妃教诲。”
看着尹梨落逆来顺受的模样,薛紫凝准备好的一大段话,终究还是吞了回去。
一时间,尹妃被王妃训话的事就在王府的下人间传开,所有人都一副看梨落园出糗幸灾乐祸的模样,只有薛紫凝知道,尹梨落的语气哪里是真的‘谨遵教诲’。
纪琰出门后,马车的行驶方向不是光华寺,而是靖安王府。
纪明瑶早已打扮稳妥。
“明瑶,此番调查必然凶险,如若你现在退出,本王也不会勉强。”
明瑶微微一笑,眸子闪着亮光:“三哥认识我这么久,觉得我是个临阵脱逃的人吗?”
纪琰低低的叹了口气:“时间紧迫,我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