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们回吧。”
梨落回过神,是苏叶啊。
“苏叶,我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梨落想起刚才自己的言行,试探着问。
“小姐,您方才太冲动了。”这不是她所认识的小姐,小姐的冲动让她隐隐不安,希望她所担心的不要发生才好。奈何纪纯安在,她也不能讲太多。
太冲动了么?算了,人都走了,理他做什么。
“苏叶,你先回府吧”梨落转身又对纪纯安说,“纯安替我先送苏叶回府。”
天色已晚,道路上的行人稀稀疏疏,三三两两。苏叶知道自家主子的身手,自是不担心,纯安就不这么想了。
“侧妃娘娘,时候不早了,属下怕不安全,还是让属下送您回府吧。”
真是块木头,梨落想。
“若纪侍卫实在担心,派个人远远的跟着就好。”
纪纯安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去了。
望江楼临河而立,那曲折蜿蜒的小河一直延绵到西街尽头,顾而取望江之雅名。
望江楼从不歇业,年三十也如此。
当她迈进望江楼时,店里的小斯难免奇怪,这么个美娇娘,年三十不好好在家跟家人团聚,出来做什么。
“夫人,请问要点点什么?”
“一壶酒,两个杯子。”
“好嘞,夫人请稍候。”
不多时,苏梓寒倚在门框上,说着风凉话。
“如此良辰美景,夫人一人独饮不觉得可惜么?”
梨落浅笑,回敬道:“不知梨落是否有幸,能与苏学士同饮一杯无?”
“在下的荣幸”
窗户微开,寒风穿过缝隙吹进来,梨落被冻得异常清醒。看着她通红的鼻子,苏梓寒不忍心,起身想去关窗。
“别关窗”她伸手拉住苏梓寒的衣袖,“吹着风我比较清醒。”
一股柔情在苏梓寒眼中一闪而过,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知道他担心什么,梨落故作轻松的说:“瞧,从这里看窗外家家灯火通明景色,是不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苏梓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想必是家家团团圆圆的景象吧。
团圆呵。
“好想跟家里人热热闹闹的吃一顿年夜饭。”梨落轻叹。
苏梓寒为她的酒杯添满酒,边说:“这一日不会远的。”像是怕别人误会,苏梓寒又接着说“夫人不是马上要回娘家了么?”
她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口:“但愿你说的能够成真才好。”像是心情低落,“他至始至终都不相信我。”
苏梓寒沉默了一会:“会的。”
彼时烟花燃起,尹梨落看着灿烂的烟花,一时感慨无限。
“有道是人生苦短,一生能有几回博。”
这个女人,想法总是这般独特:“夫人何以诸多感慨?”
梨落抬眼示意:“不过是看到窗外的烟花,有感而发而已。烟花就如昙花,匆匆一现,但终究是绚烂过一回不是么?”
苏梓寒再次为她添满酒,说道:“夫人的想法果真与普通女子大不相同。”
被夸赞的女子浅笑:“苏学士谬赞了。我不过是特别仰慕那些,为了国家安定不惜献出自己宝贵生命的将士罢了。明知随时性命不保,却依旧要抛头颅洒热血,这不值得敬仰么?”
苏梓寒拿起酒杯,敬道:“夫人说的在理,苏某羞愧,此杯敬夫人。”
润滑的手执起桌上的杯,回敬道:“敬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
“这天下看似已然太平,实则暗流涌动。”
“夫人倒是比平常人看的通透。”苏梓寒笑到。
美人的眉头抬了一抬“苏学士又何必笑话我,这天下的形势苏学士恐怕看的比我还通透,只是先生不说罢了。不过先生可识得萧大将军?”
闻声,苏梓寒抬头看她,却发现眼前的女子正安然的饮酒。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回答:“算不的熟识,有些交集罢了,怎么?”
“先生别误会,刚刚妾身说过了,妾身心里敬仰大将军,仅此而已。”
“若是夫人想结识萧将军,到时在下可以为夫人引荐一二。”
“如此多谢苏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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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饮了不少酒的梨落踉踉跄跄一路跌进了睿王府的大门。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有一个黑影从眼前晃过。她摇了摇头,似乎清醒了许多,可刚走了没几步,一个踉跄,稳稳的跌入了别人的怀抱。
借着王府的灯光,总算看清男子的面庞——依旧清冷高俊。
“谢…谢谢……”这样近的距离,梨落有些局促,一下子连话都说不清了。
说话间,满身的酒气扑鼻而来。男子的眉头皱了许多,分不清是厌恶还是怜惜。扶稳她,怕她听不清,缓缓问:“喝了多少?”
许是喝多了,又或是她想任性一次,靠着纪琰的身子依然倚在他的怀里。梨落抬头,冲纪琰一笑,单纯而灿然。
“方才在望江楼碰见了苏学士,与他喝了一些酒,真的只有一点点。”
她伸出纤细的手比划,以此证明,她并未喝许多酒。她大概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迷人。没有了算计,没有了防备,任性却又呆傻的样子,让纪琰的心深深的一震。
“你喝多了,我先送你回去。”纪琰抱起梨落往洛梨园走去。而后者则安静的趴在前者身上,像只温顺的小猫。嘴里一直在楠楠碎语。
“你怎么也说我醉了,方才我隐约看见有黑影从我眼前穿过,大概真是醉了。”
纪琰失笑,心中本来有许多疑问和怒火,一点一滴的消融,大年夜的,姑且就这样吧。
眼前乖巧小鸟依人的你和神秘让人一无所知的你,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洛梨园虽偏,但今日走来,纪琰觉得今日的距离莫名的短,才一会子功夫,眼下就到了洛梨园。
涵潇从纪琰手里接过梨落,眼神里流露出的惊讶不言而喻,不是说主上去了望江楼吗,怎么同王爷一同回来了。
苏叶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主上同睿王之间的关系真是奇妙——晚间两人还闹得不可开交,可这会子又是什么情况?
许是察觉到苏叶疑惑的目光,纪琰留下一句,好生照顾她便匆匆离去。
梨落醉的一塌糊涂,附在涵潇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却让涵潇眉头紧锁。
涵潇看着愣在门口不明所以的划筝说:“划筝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打些热水来。”
不多时,划筝打了热水进来,又被涵潇打发去煮醒酒茶。这回倒是很听话,没有丝毫怨言。
“银渊,来搭把手。”涵潇正在为梨落擦拭身子,喊了她帮忙,这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接过涵潇手中的的巾帕,从手臂一直到背部轻轻的为梨落擦拭起来。
巾帕轻轻擦过指甲盖大小的胎记,没有丝毫心惊。
是真的。
虽说三十夜家家会灯火通明,王府绝大多数的灯亦点着,但是王府里大部分的人都已歇下,然而洛梨园因为梨落胃疼的老毛病犯了,又忙的鸡飞狗跳。好在这次苏叶在,不然又该痛到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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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今夜还有一人彻夜未眠,那便是这王府的主人。
就在今日进宫用膳之前,派去调查尹梨落的墨尘回来了。他带回来的消息,也无非是:尹大小姐名满丰都,丰都的百姓人人都知道,尹都府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善弹奏古琴。与她接触这么久,倒未发觉琴技如何高超,倒是那天她下棋时,思路颇为敏捷,在女子中实属难得。
她到底是何人
墨尘曾说,尹梨落的背部有一处指甲盖大小的胎记,她到底是不是真人,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知道了吧。
沁芳岛。
尹梨落,如果你以为那里是你的世外桃源,那你便错了。
那里自己不是不能查,而是不愿去而已。
思绪又被拉远,那些他曾经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三哥,听说墨尘和蓝栩回来了。”纪珩向来直来直往惯了,睿王府的侍卫能拦得住他的还真没有几个。
听到声音,他头也没抬:“什么时候你的消息也如此灵通了。”
纪珩挠挠头,也是,通常这些消息都是五哥跟三哥商量来着:“这不五哥跟瑶儿去赏烟花了么,我在皇宫里被青阳折腾的头都大了,想着三哥这儿是个清净地过来躲躲,嘿嘿。三哥墨尘可是从北漠打探到什么了?”
“你倒是会选地方。”
“三哥,蓝栩,可说什么了?”纪珩问的小心翼翼。
纪琰抬头看他,重复着今日蓝栩所说:“北漠可汗巴特儿病重,怕是撑不了几个月了。其子阿古拉尚且年幼,北漠的实权实质上全部掌握在特木儿意为手中,特木儿意好战,看来北漠这一仗是在所难免了。”
“那他有没有说到颜将军?”
纪琰早就料到,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地方。
当年颜将军与北漠军生死大战三天三夜,却在最后关头,北漠军卑鄙的拿颜将军唯一的女儿相要挟,最后我方大败,漠北失守,颜将军不知所踪。有人猜测,颜老早已西去,也有人猜测八成是归降北漠了。总之圣上为之大怒,颜家子孙男子均命丧断头台,女子为奴为婢,能活到今日的,大抵也没几个了吧。
此事牵连多人,上一任大学士方佐林为其求情,被降职,结果在去任职途中全家惨遭杀害,至今不知何人所为。
纪琰摇了摇头,吐了四个字:“杳无音讯。”
听到这个答案,纪珩真不知该喜还是该优。
“珩,或许没有音信才是最好的音信。”纪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纪珩有些无奈:“谁知道呢,只是,我怕她难过,怕她接受不了,倘若与北漠一战必不可免,我一定要请命出征。”纪珩对纪琰说,语气坚决。
终究是如此果决么,恐怕连淑妃娘娘这关都过不了。
“收留她在手下的这些年,我看着她成长,她,没你想的如此脆弱。出征之事以后再议。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到时候其他三国趁火打劫,到时候大庆就真的腹背受敌。”
当纪琰说到这的时候,纪珩也认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不过依着纪珩风风火火的个性,当然不会这么想。
“南边有汝南王,西北有薛大将军,我们还有战神萧景瑟,再不济还有六哥在,大不了到时候拼个你死我活。”
果不其然。
纪琰叹道:“事情没有你说的这般简单,开战就意味着生灵涂炭,受苦的还不是无辜百姓。”
纪珩叹气,这些事他向来思虑比不得三哥五哥周全,倘若真有这么一天,真的又是一场杀戮,又有多少人得流离失所。
“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以后得空了多陪陪淑妃娘娘。”
大年三十,三哥他一定很想前皇后娘娘,纪珩想。他一直很羡慕父皇对三哥的百般疼爱,但细细想来,自己所拥有的其实不比三哥少。
纪珩看了一眼纪琰,便没再打扰,他轻轻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