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早觉他与小十七所谈的并非是同一件事。但听二人对话流畅,也是极为有趣的事情。因而并不出声打断。
此时见得双方快要后知后觉了,方才笑意盈盈,出口问道:“你便是担心我会杀了那只狐狸吗?”
白子墨心道你们杀也杀了,又何必这般问起,但他吃过两次苦头,此时被女子问来,也只好答道:“它还是被你们杀了。”
他一言出口,小十七笑得前俯后仰,费上不少气力止住发笑,脸色绯红道:“那白公子可要看好咯。”只见小十七摇身伏地,转眼化作一只生有九尾,毛色雪白的蓝眼狐狸。又在白子墨一脸震惊注视下,化成人形。嘻嘻笑道:“子墨哥哥不必为我担心了罢。”
女子拍了下小十七脑袋,又问道:“不知徐胤与你是什么关系?”白子墨惊叹不已,回道:“正是我大师兄。”女子一副了然神色:“这不会错了。你会跟来,全因徐胤之故。但他又为何不在此处?”
白子墨将所生事端,悉数相告。又自问出心中疑惑之处:“小十七既能现出人身,为何白日里还要待在兽笼之中。”女子笑答道:“今日带她入城,便是为她化身成人一事。不想被你撞见跟来,只好将你迷晕带了过来。”白子墨点头哦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此时已是深夜,白子墨眼见门外一片漆黑,暗道糟糕,跳起便往门外跑去,口中喊到:“我师兄白简芝此时该要心急了。”
女子也不阻拦,任由他大喊着跑出门外,手上掐了一诀。只听旁边房间白简芝没好气的喊出声来:“你还知道挂念我这个师兄啊!我在这呢!快来将门打开。”
白子墨心下一喜,忙跑了过去。果见一扇上了锁的房门,里面白简芝正抱怨道:“你今日怎的就与我走散了!”白子墨不答,只让他稍安勿躁。又是回去找那女子欲要拿钥匙过来开门。
女子见他回来,有意要听他如何找自己索要钥匙,也不搭理,伸手将小十七牵过坐在一旁,示意其不要说话。白子墨进来时,脸上堆笑,诚意开口道:“姐姐还请放我师兄出来。我二人离山已久。师门长辈该要担心了。若再不回去,可要遭罚。”
女子朱唇轻启:“你比起你师兄徐胤倒又要老实不少。”白子墨一怯,不知她为何这般说起,只躬身不语。女子见状,又言:“此事简单,你若能一语道出我姐妹属哪支狐族。我便放了你师兄。”
世间狐族,乃天、灵、青、赤四族。其中通体雪白,生有九尾者有二,便是天、灵两族。其中,唯有天狐一族有化人之灵,数量很是稀少,极少现身世俗,知之者近无。就连其记载,也只有少数典籍中提过只言片语。白子墨哪里能知道,自然是目瞪口呆,说不上来。只好说道:“姐姐这可教我为难了,我对当世诸多妖兽知的不多。”
女子本就知其不知,有此一问不过是看他如何作答罢了。接下来所说,让白子墨出乎意料。只听她道:“既答不出,若你肯将小十七带去灵均教中十年。我也可放你师兄弟二人回去如何。”
白子墨心下生疑,不知她要自己带小十七去灵均教欲意何为,不敢答应。女子又道:“你师兄恋狐一事你岂能不知。我七妹命苦,小十七素来和她亲密无间,我要你带她回去,只想让她上山祭拜相守灵罢了。你灵均教护山大阵,我在此观之一阵心惊肉跳!又哪敢轻易上山。”
见白子墨幡然醒悟,答应下来。她又说到:“我姐妹本是天狐,极少现身世间。你切记不能暴露小十七身份,否则你两大难临头,灵均教也难以保下你来。”
白子墨脸色如常,她轻轻叹息一声,心道这孩子当真是不谙世事,偏的生出一副善良心性,也不知小十七此去是否妥善。当下又叫白子墨出房等待,自己在屋内与小十七嘱托上许多事宜来。
实则,白子墨不仅与徐胤座谈一夜,年幼时又受过不少磨难。自是对世间人心有所了解。他心性善良淳朴,深知将来自己有入世之行,不愿带上小十七,看她遭遇惨事罢了。听了她上山缘由,不忍心拒她,这才答应下来。
此时拿了钥匙,他先去为白简芝开锁。哪知自己有了钥匙还是打之不开,只好徒然坐在门外等待。女子一番叮嘱,恨不得将自己脑袋换给小十七一般,直说到天际泛白,才牵着她出来。对白子墨歉意一笑,挥手解开门上禁制。三人别过女子,出了这座庭院。
路上得知,小十七名叫舞影。白简芝看她与白子墨十分亲近,嘀咕道:“这小子偏就得这许多女子所喜的吗?”此话被舞影听了过去,笑道:“我二姐说他将来要祸害许多女子呢。”白简芝深表同意。
白子墨神色尴尬,想起兽笼血渍一事,问起缘由,舞影说是在路上腹中饥饿,姐姐购回一只鸡来,将肉撕碎从那缝中递进去时染上的。后来外露一条尾巴则是姐姐吩咐的。
白子墨大呼上当,舞影娇笑不已,又道:“若非子墨哥哥心善,断然不会跟着姐姐去的。”
白简芝瞪眼不满道:“我还以为你是被她二人一棒当头敲晕了带过去的。”
白子墨不解其意,舞影窃笑道:“子墨哥哥额头是他自己撞的,可与我们无关。”
白简芝翻个白眼,大呼没有天理,凭什么自己后脑要遭上一棒。
白子墨恍然大悟,出言说道:“你就知足吧,我后脑可也不比你好过多少。”
三人嬉笑来到灵韵山脚。离玄磐殿越近,两人心中越是没了底气,步伐不由慢了下来。三人商议一番,决定先去舞影七姐坟茔处。
婆娑树林,并非是安静的。枝叶微微摆动,似迎人似别离。呜咽环绕了周身,听起来都是低声泣诉。她不愿放声痛哭,她亦不愿静躺在此。生与死有时就是来得轻易,走得突兀。突兀得让人不及反应。
天边以西,也如此沉痛吗?沉痛可也如这样的天,是种乌青烦闷,云沉无话?若是有人注定要死,心又为何一定会痛!那句极乐,却是悲生!
舞影在坟前低声泣哀。似是呼应她心中积压许久的幽怨,林间忽而响彻阵阵高声呜咽。霎时,山西有轰隆之声响如悲鸣,嘶吼伴着雷鸣,大地轰然颤抖,一场袭杀转眼便至。
灵韵山西,剑影翻飞,阵法毫光兴致高昂,一处高过一处。白子墨二人心道不好,忙将舞影拉扯上山往玄磐殿赶去。嘶吼声以近左,一阵浊气浑黑飘荡过来。三人不敢多看,脚下运足了劲,发力狂奔。
大地摇晃得厉害,奔走不易。不远处就是玄磐殿!正疾驰时,又见前方土地撕裂开一个三尺大洞,一头魔物紧随而出。猛涨至丈余来高,发出震天嘶吼将三人去路封住。
三人骇然失色,正欲徒手搏命时,又听一声高喝带来一道玄清剑光,将此物斩为两段。于闵庄急冲而来,见得三人略有停滞,口中吩咐道:“你等速去通报各殿,西荒魔潮来犯!”他掐诀引剑,又带着玄磐殿一帮弟子,往前冲杀而去。
白简芝与白子墨两人震惊对视,一时无话。又见一柄赤红仙剑夺路而来,停在二人身前,现出卞淮茹身影。她见二子无恙,松下一口气来,忙抽出随身两柄佩剑道:“事急不便多言。此二剑是我年轻时赢回来的,拿上速去通报。”当下一声轻喝,赶去助阵。
二人不敢迟疑,白简芝道:“我去往玉均殿,随后赶往鎏曦殿。师弟你安顿好舞影姑娘速去赤銮殿。”手持暗红仙剑奔了出去。白子墨忙牵着舞影,手持玄青仙剑去往自己住处,让舞影先呆在自己房中又往赤銮殿赶去。
灵韵山西侧,随着玄磐殿众人赶去加持阵法,毫光猛然刺亮而起,威力倍增。魔物不似先前一般能轻易冲杀上来,被阻在西侧分毫难进。
此番西荒蓄势已久,无数魔物前赴后继,悍不畏死扑来,一座座阵法光华转暗,渐而消散。玄磐殿人众只能且战且退,压之不住。
玉均殿驰援不久赶来,汇入战阵之中。又有数座熄灭阵法复而亮起,巩固防线。紧接着便是赤銮殿诸人赶到,让摇摇欲坠的阵线坚实起来。白子墨随赤銮殿人同来,他提剑在手,心中不似先前那般慌乱,自知自己不能御剑,修为低下,寻了处魔物不多之地。将体内真元悉数运转起来,灌入长剑之中,翁一声清鸣传出,亮起青色毫光。
不能御剑,就提剑靠近阵法边缘,趁魔物不备闪身近前,递剑出手。不管一剑是否得手,都是抽身回来静待时机。
灵均教众人各司其职,相互轮换。阵法毫光刺亮,仙剑来往迅捷。与魔潮滚滚前压之势撞在一起,顿时血肉横飞,白骨积堆。待的鎏曦殿人来时已是堆积起半人来高的一片骨林肉山,反是阻挡不少魔物进犯。
一阵震动传来,喘息声人人清晰入耳。乎见一张张庞然大口上颚抬起。嘎嘣脆响将肉山撕咬开来。其面上附有厚重骨甲,双眼透出丝丝惨绿火光。无耳巨头形似鳄头,身躯如象。人人被这首次出现的巨大魔物惊得愣神。
那魔物撕碎眼前阻拦,并不前来攻打,摆过头就回。身旁有无数魔物嘶吼奔向灵均教众人,又是一阵猛烈冲击。双方激斗至傍晚不见停手。
于闵庄皱眉御剑而回,叫过数名弟子吩咐道:“此次魔潮来势甚凶,你等快下山去将本教在外弟子悉数叫回。”数人引剑往教外去了。又斗有半个时辰,山外陆陆续续有弟子回来。直到深夜,魔潮方歇。
灵均众人只少数人道袍染上些许污秽,显然双方这一轮攻守均未尽全力。灵韵山沉眠无声,显出些许祥和,白子墨与白简芝此时正被卞淮茹叫到一旁责问昨日去了何处。二人见此次魔潮势大不敢隐瞒,悄声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只对舞影身份只字未提。
训过二人一番话后,柔声叮嘱二人好好休息,只怕接下来还有一番恶战。此时有弟子前来请卞淮茹前去。于闵庄、蔻阮、徐茝三位殿主正在商讨如何退魔。
白简芝与白子墨脱得重罚,喜不自胜。往回走去,又听一声惊喜喊来,转头望去,柳楚晋矮胖身子落入眼中,余言在其身旁微笑看来。
四人见面,各自欣喜,又是提议去寻施莫若、余诗二人。正欲去往,徐虞林也走了过来,面上别扭,不似刚入教那时满心怨怒了。白子墨见同殿三人仍有亲疏,心中一叹,邀约同行。徐虞林感激看他一眼,点头应邀。
余言闲暇时常去看望自己妹妹,鎏曦殿中弟子与他也是颇熟。不费多少气力五人就见得施莫若正与余诗悄声说些贴心话的情景。
此时七人聚在一处,六人本就相熟攀谈自然,与徐虞林的不自然神色自成对比。施莫若女子心细,见他在旁无措,笑而言之:“怎的同门一场,徐师兄还是这般扭捏?莫不是要师妹先行道歉?”
徐虞林脸色略有羞愧,双眼旁顾,欲要避开这个让自己尴尬的话题,说到:“不,不。倒是做师兄的当年惭愧。我听闻子墨师弟数年前生得一场大病,这次一见倒是不知真假了。”
七人中四人惊道:“可有此事?”白简芝打了个哈哈,抢过话来:“这自然是假的。我师兄弟二人形影不离,醉心修炼,这才未曾前去叨扰。”白子墨将嘴边话语咽了回去,神色如常。
施莫若放心下来,见白子墨身形皱眉说道:“子墨哥哥为何这般消瘦。可是吃得不合胃口吗?“
柳楚晋接话小声感叹:”真是不合口,我不也瘦下来了?“
余言瘪瘪嘴,不留情面道:”莫不是每日皆食五碗白饭与许多菜肴坏了肠肚所致?“
众人哄笑,柳楚晋被他拆台,面上挂不住,脸上堆砌亲近神色回嘴:”余师兄,咱两同窗情谊,深厚似海,您就做主将来把余师妹许给我这不成器的师弟了罢。亲上加亲岂不美哉。“
余言倒提仙剑,抬脚便踢。余诗脸上绯红,藏于施莫若身后。几人相熟出言不忌,自是乐不可支。七人闹过一阵,徐虞林自也融在其中,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山下轰隆复起,魔潮再起。灵均弟子起剑御敌,殊不知另外十四人此时也正浴血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