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回椒房殿,看见等候在那的馆陶公主,上前唤道:“娘亲,那个卫子夫太狡猾,鱼目混珠的事让她发现了。”
“哦?”馆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这个办法可以说是万无一失。把不能赏赐给卫子夫的东西混在赏赐的物品里,然后搜宫说是失窃之物,到时卫子夫有口难辩,还不乖乖任由皇后处置。
“娘亲,她居然当着本宫的面仔细核对名册,就发现了这支双头凤钗。”
“原来是这样!也难怪,一个民间女子,当然不懂宫里的规矩,怪不得会当着你的面核对礼单。”
“娘亲,那接下来怎么办?”
“这有何难。既然那双头凤钗她看到了,也还给你了,你可以将计就计,让她宫里的宫女再把钗放回去。”
“娘亲,可这种构陷主人的事,哪个宫女敢?一旦事情泄露,只怕有损孩儿的声誉。”
“这事不用你去做,娘亲会把一切安排好。到时,娘亲让你去搜宫,你去搜便是。”
馆陶公主说罢,收下那支双头凤钗走了。
馆陶私下命人查看了漪房宫所有宫女的名册,包括背景家世等详细资料。一查之下,果然有所发现。就是她了!一个官奴敢冒充良家子进宫,她的父亲——一个罪臣现在还充军在千里之外。有了这些把柄,足以叫她就范。
数日之后,阿娇带着一众人等,气势汹汹的来到漪兰殿。
“搜,给本宫好好搜!”阿娇一改之前的雍容大气。
“民女拜见皇后娘娘!”子夫见状虽然惊惶,但礼节还是不敢忘。
阿娇看也不看她一眼,更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直接带着手下人在漪兰殿又打又砸,不少器皿摔在地上,“哐啷”脆响此起彼伏。
子夫听得心惊,却不知她们所为何来?这才是正妻对小妾该有的样子,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是不知她们在这里要搜什么?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自然不怕她们捕风捉影。
待子夫跪得双膝麻木时,打砸声终于小了下去。一个宫女拉开妆台抽屉,取出数日前皇后赏赐的那个锦盒。
“娘娘,找到了。”
子夫眼角一扫,看见锦盒,心中有些吃惊,难道皇后赏赐后又后悔了?可就算这样,也没必要来这一出啊。
“给本宫砸开。”
一名宫女手持利斧,“咔嚓”几下就砸烂铜锁,里面全是皇后赏赐之物。
阿娇亲自上前,在里面一阵翻找,然后拿出了那支双头凤钗。
“大胆卫子夫!太皇太后赏赐本宫之物,你居然也敢染指。”阿娇拿双头凤钗指着子夫喝问。
子夫大惊,这钗不是当时就还给皇后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若不是当场看着皇后从锦盒里取出此钗,她一定会认为是皇后栽赃。
“民女冤枉!”子夫连声惊呼。
“本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从你的锦盒中搜出此物,有何冤枉你的!”
“皇后娘娘的东西为何会在这里?”
“这个就要问你了!数日前,本宫赏赐你时,你就见过此钗,也知道此钗是太皇太后赏赐给本宫之物。想来你对此钗念念不忘,故而在去椒房殿向本宫请安时偷了此钗。”
“民女没有!”子夫百口莫辩。想起当日皇后赏赐后,紫雪提出让自己去向皇后请安谢恩。本来是不想去的,毕竟在这皇宫里,她从未踏出过漪兰殿,连椒房殿在东西南北都不知。后来,是紫雪求一个舍人带她们去的。皇后很客气,还留她小坐了片刻才回来。没想到,居然惹出如此祸事。但,偷她是万万不敢的。从前家贫都从不曾生出如此念头,现在身处深宫,她又如何会做如此违律犯法之事呢。
“人赃俱获,你不敢狡辩!”阿娇声严色厉,恨不得在子夫额上刺个“贼”字。
“民女冤枉,我要见皇上!”子夫想到刘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哭求。
“皇上不在宫里,何况这样的小事,不用惊动皇上,本宫就可做主。”阿娇熄灭了子夫的希望之火。
子夫瘫软在地,若能见皇上,皇上一定会相信她的,一如当初在平阳城外相信她一样。但现在见不到皇上,一切由皇后处置,皇后会如何对她,酷刑、牢狱,还是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阿娇看子夫面如死灰,一脸绝望,心中有些不忍,报复的快意淡了下去一些。毕竟没打算真要她的命,只要她能远离皇上,最好让皇上彻底忘掉她就行了。
“来人,把卫子夫送去掖庭!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子夫听闻只是去掖庭,并不是马上处死,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只要活着,活着就好,哪怕卑微如蝼蚁,她都要活着。她还要见娘,见青弟。
宫女架着瘫软无力的子夫往外走,紫雪突然跪下求道:“奴婢愿和子夫一起去,请皇后娘娘开恩。”说完磕头如捣蒜。
阿娇眉头一皱,娘亲可没说有这一出,到底要不要答应?想想一个奴婢,去就去吧,或许还可以帮忙看住卫子夫。
“难得你忠心护主,那就去吧。”阿娇长袖一挥,颇有君临天下的霸气。
紫雪谢恩后,就随着子夫去了掖庭。
子夫躺在铺着茅草的木床上面如枯槁。此时,她眼里早已没有了眼泪。这一切,或许从她进宫时就已注定。后宫,岂会是太平之地。昨日,还是满眼富贵,锦绣前程;今日,已然成了砧上鱼肉。福祸相依,是亘古真理。
“子夫,你别这样!”紫雪拉着子夫的手,哀求道。
“紫雪姐姐,你为何也来了。莫不是受我牵连,被皇后责罚至此。”子夫有气无力。
“不是,是我求皇后娘娘让我来的。”
“姐姐,你又何苦!”子夫闻言,本已干涸的眼里涌出两大滴泪,这是感动的泪。
“我想,皇上对你一片深情,只要回宫,定会救你出去的。”紫雪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她也不会请求前来。再者,自己若是落在皇后手里,指不定几时就会…子夫虽然现在败了,可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跟着她至少性命无忧。有了这份共患难的情份在,自己才会有出头之日。
掖庭的日长难熬而漫长,洗衣、舂米。这些粗重活对子夫来说算不了什么,她自幼家贫,未入侯府时也做些这些活,虽然不及现在这么劳累。但因心中有了对刘彻的思念,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的思念对她是一种煎熬。她真的怕,怕再也见不到他,怕一生一世就被关在掖庭里,直到老死。
失去自由才知自由的宝贵,她想青弟,想娘,想家。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有遇见皇上,宁愿不曾进宫,只要心中留着那个少年的样子,嫁人,生子,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平阳城里,自子夫随皇上进京后,卫家一时之间名声大噪。听闻卫家要出位娘娘了,平时早就与她家不相往来的亲戚故友们纷纷来访,带来各式各样的礼物,在卫家小小的茅屋里堆积如山。
哥哥长君已过弱冠之年,之前因家贫,一直没有定亲。现在因着子夫入宫,一时间媒人踏破了卫家的门槛。子夫入宫为妃,她家再穷也是皇亲国戚,好日子在后头呢。那些有待嫁女儿的人家,恨不得将女儿塞到卫家来,聘礼什么的都可以不要了。能结上这么一门亲,不论是富贵还是权势,还怕以后没个依靠?那些家里女儿早嫁的人家后悔不已,谁让自己没个先见之明,不由得对本来十分满意的女婿,横挑鼻子竖挑眼。
媒婆们如过江之鲫出入卫家,卫大娘乐得眉开眼笑。但长君的亲事一直没有定下来,不是她端着架子,实在是长君一直不肯点头。长君倒不是恨那些来提亲的姑娘家势利,只是因着子夫一直没有消息,不想误了那些一心想攀高枝姑娘的终身。
如此过了数月,京城仍然没有子夫的消息。那些倒提亲的人家看着势头不对,纷纷止住了攀亲的热情,一时间卫家门庭又冷落了。卫大娘后悔得长吁短叹,早知如此,不若把亲事早早应了,一旦成了亲,就断然没有反悔的余地。长君见状,倒庆幸不已,他不求高门大户,只求能娶到一个真心待他,能和他同甘共苦之人。若当初趁着妹妹入宫的势头结了亲,只怕娶来的妻子没得到预期的富贵,不知会闹得如何不可开交。
长君依然在药铺做伙计。子夫刚入宫时,石掌柜就曾对他说,“长君啊,你到我们石家药铺十年了,这些年师傅待你不敢说视如已出,也自觉问心无愧。你师娘为人吝啬、说话刻薄,希望你看在师傅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
“师傅说的哪里话,您老待我、待我们卫家恩重如山。师傅如父,师母如母,我如何会以德报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