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人愿意么？那大爷我可就要走。”
胖员外见没人敢上来便再次高声道，并且还将手中的馒头掂了掂，摇了摇头一脸的可惜。
“多好的白面馒头哩，无人理会太可惜了。”
“员外爷……小的问一句，俺这婆姨可要？”
终于想吃馒头的欲望，战胜了对这胖员外一伙先前杀人的恐惧。
有一个精瘦的汉子推攘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上前，一双眼睛却只盯着胖员外手里的馒头，忐忑地问道。
只是问的时候有些乏力，显然也是很久未吃饭了。
这胖员外还没说话，便听这妇人哭诉道：“当家的，没吃的咱再想办法。你怎可如此狠心，要把奴家往火坑里推？”
“怎的是往火坑里推了！不卖了你，还没走到延安府我们都要饿死了。你跟这员外走了，好歹还能活。”
“在那种地方活着还有甚意思。奴家还是死了算了。”
这妇人一听这话便要寻思，这汉子便一把扯着头发抓了回来，“休要死了。死了也得给俺换吃的。”
刘坚一见这精瘦汉子这般不是东西，竟要将自己的老婆换吃的，便欲去阻止。但想了想，终还是徒然地叹了口气，因为凭借现在的他，恐怕救不了人还得将自己给搭进去。
身受后世自私自利胆小躲事价值观的熏陶，刘坚做好事的前提就是先要明哲保身。
而除了刘坚外的其他流民更是无动于衷，显然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已麻木。
那精瘦汉子又问道：“员外爷……你看我这婆娘可还中？”
这胖员外可不管这妇人的想法，走上前去将这妇人的下巴托起来道：“模样还行。”
然后又捏开这妇人的牙齿瞧了瞧，再看了看其额头面色，皱了皱眉，“脸上倒是没什么皱纹，不过看年齿这妇人的年纪大了些，皮肤也有些糙黑，怕是客人们不喜欢。”
看这举止，竟然将看人如同看牲口一般评价道。
这精瘦汉子生怕因为先前这妇人寻死惹了这员外不快，不要这妇人，连忙道：“乡下女人就是这般。不过你看这妇人奶大屁股也大，还是有客人喜欢的。”言毕，便捏捏这妇人的胸口，拍了拍他的屁股道。
这胖员外想了想，点了点头，带着贱笑道：“你说的倒是在理。”
那精瘦汉子闻言便是一喜，“不瞒员外，俺这婆娘以前再家也是个干活的好手，做事麻利着。员外你买回去，也可以当着劳力使的，实在不亏，你老好心，看可不可以多给几个馒头？”
这胖员外正想着千金买马骨，“馒头可以再给你两个，多了可不行。你这婆姨寻死觅活的厉害，若是中途死了，我可就亏了。这可是坏规矩的事，又不是我好心，可没这等好事。”
“三个馒头就够了，俺不敢多要。”
那精瘦汉子一听这话立马应允了，像生怕这员外反悔一般。
这员外眼神示意了一下，便有一个家丁过来将这妇人的手给捆绑起来。
这妇人还要哭闹，但一见这家丁手里的钢刀与凶狠的眼神便不敢乱来。
没有人想死的。这妇人先前不过是有些放不下来罢了。
这乱世活着就好，哪里还管得了其它。其实他丈夫说的也没错，在那种地方好歹还能活呢。只是想到自己以后的处境，又是不停的掉泪……
而这精瘦汉子刚一拿到胖员外递过来的馒头，便立即跑到旁边，大口地啃食了起来，只把嘴巴塞得慢慢的，恨不得一下便将这馒头吃光。显然他先前已经饿的不行了。
这精瘦汉子得到馒头的情景便一下子刺激了这伙流民。
一群人围在了马车旁。
“员外，你看俺这姑娘生的俊俏，俺也不多要，也要三个馒头行么……”
“员外，你看俺女儿这脸蛋生的还可以，你若是将其送到扬州培养成痩马，俺立马五个馒头卖给你了……”
“员外，你看俺儿子小脸白嫩着，江南的公子相公见着了定是欢喜，你有个好价钱，我十个馒头卖给成么？俺一家人都要吃饭呢……”
“员外，我没儿女，也不是个女的，但我只要吃饱了饭就有力气，求你买了我罢……”
……
刘坚见得此景，唏嘘不已。人居然如此的不值钱，几个馒头就能卖了，而且还要求着人卖。看这样子，这个不知从哪个青楼来的龟公，真的像是个大善人。
这龟公又挑了十来个人，花了数十个馒头，便将这些人用绳子绑窜在一起，跟在马车后面离开。
走的时候，众多的流民多投去了依依不舍的目光。刘坚甚至看到一些流民看向被卖走的流民的目光中充满着羡慕。
羡慕？
羡慕去当婊子、奴才或玩物么。刘坚忽的觉的，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但黑暗、不但艰难，而且还能滑稽。
这龟公忽的觉得肚子有些饿，便从买人的袋子中拿出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然后便一脸嫌恶地将手中装着剩余馒头的袋子，连同这个咬过的馒头扔在了地上。
“这还能吃？哎呀，忘了，这馒头是掺了石灰的……”
这龟公懊恼地嘟囔了一声，便蹿进了车内，吩咐了一声，这车子便辚辚地去了。
“我的！”
“我的！”
这龟公刚一走远便有饥肠辘辘地流民上去争抢起了这馒头。
一时你挣我抢竟然打了起来。
一个饿得发晕的流民刚将这馒头伸到嘴边，便有人来抢。一时便怒了，当即便拿起手边的一个石头冲着这人的脑袋就砸了过去，顿时白色的脑浆与红色的鲜血迸溅。
“啊！杀人！”
人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还是具有群体性的。被杀的这人也是有着群体的。
当即便有人来复仇，将杀人的人给杀了。然后便又拉起了仇恨，加上来抢馒头的，众人顿时混战成了一团。不时便有人被打死打伤。
终于死的人太多了，混战的人群才散开了，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留在路边，慢慢地化为枯骨。
几个馒头是不足以填饱肚子的。但最终有馒头吃的多是一些身体健壮的人。
刘坚觉得跟这些人再一起很危险。
所以，当这些人再次向延安府行进的时候，刘坚没有跟着去。
前面可能的食物，刘坚可能吃到。但是现在手中的食物确是可以吃的。
刘坚摸了摸胸口的两个馒头，准备等众人离去后拿出了吃了。
感觉馒头还在，刘坚突然有种滑稽的幸福感，叫做：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刘坚偏头瞧了瞧倒在地上汉子。此时他眼睛睁的老大，看上去死不瞑目。而刘坚手中的馒头就来自这汉子的身上。
这汉子的死因非常的滑稽，是被噎死的。没错，就是因为吃得太快，又在之前饿了许久，所以一下子便被噎死了。三个馒头只吃了一个，还剩下两个，这汉子死的时候正好是众人围殴的混乱间，他便趁人不注意将这两个馒头给藏了起来。
刘坚忽的又觉得有些好笑，感觉今天的事真有些滑稽。
几个馒头就可以卖个人，几个馒头就让人大打出手死了人，一两个馒头就可以让自己视若珍宝……而且这馒头还是掺着石灰染色防腐的。
这算可食用食品添加剂么……刘坚忽的想到。
因为，这馒头吃了也不会死人，可不就是可食用食品添加剂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