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幽冥,寂静无音。
“孟婆婆,予我一碗汤可好?”清音泠泠,划破寂寂。
“殿下何时归来的?老身竟是不知,未曾远迎,殿下勿怪。”桥上素衣纤巧的身影闻言转身,裙角飞扬,容颜分明是二八少女巧笑倩兮的模样,声音却若耄耋老妪喑哑低沉。
“刚回来,不曾知会任何人。”清音带笑,红影曳曳,那是这空茫幽冥唯一的艳色。
桥上的女子端了一只碗慢慢沿阶而下,她的身后出现一名与她同样装扮的女子,无言的接替了她刚刚的工作。
素白的手接过那只递来的碗,那碗的颜色辨不分明,仿佛是与这空茫天地同样的色彩。那碗中之物也是同样的颜色,似水非水的奇特形态。
“婆婆这汤过了这么些年,还是这般的好喝。”
仰首饮尽碗中之物,红衣女子将那碗递还于孟婆,言笑晏晏。
“殿下也还是这般爱说笑,这千万年来,老身这汤,也就只有殿下一人说好喝了。”接了碗藏于袖间,孟婆微微弯了弯眉眼,启唇轻声道:“人间如何?”
“甚是无趣。”
“既无趣,殿下又怎地总是常入人间?”
“因为……甚是无趣呵!”
清音渺渺,那红衣之人分明早已远去,曳曳红影,弥散无踪。
忘川无声,流经奈何。入轮回,需过奈何桥,而入冥府,需渡忘川河。
这天地间,总有一些灵魂,入不了轮回,过不了奈何。而那些过不了奈何的灵魂,除却大奸大恶之魂,便是些因缘未了之灵了。那些灵,需涉过忘川,入得冥府,去求的一个缘尽因果的机会,才能步入轮回,祈盼下一个因缘。
一身红衣之人立于一艘漆黑如墨的小船船头,船尾一人戴着竹笠遮住容颜,漆黑裋褐,半卷的袖口和裤腿口露出苍老枯黄的皮肤,正无声的摇着桨。
那女子上了岸,回身看着依旧立于船尾,微低着头,看不见颜面静默无言之人。那船家年复一年的守着那条小船,飘荡在无声的忘川河上,渡人来去,自己却从不上岸。
“艄公,十万年了,可悔过?”清音淡淡,不带丝毫起伏。
“从未悔过!”清越坚定的声音,带着青年男子特有的磁性,撩拨的有些惑人。那艄公抬起了头,竹笠下的那一张脸上,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只那一双眼眸,清透明亮,分明是青年人才有的鲜活,与那苍老容颜格格不入。
“竟已过了十万年了么?这茫茫幽冥,我却是忘记了时间……”缓缓沉吟的声音,连情绪也变得轻薄。然并无人回答他,那艄公,大约也未曾想过有谁会回答他,他摇着船桨,无声的从奈何桥下穿过。
“孟婆汤咧!喝了这孟婆汤就别再回头咯!”喑哑的声音,听的见得,其实也不过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