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蚯蚓洞》 46

    出了派出所，宁致远对贾元春和汪小天解释道，“在这里，咱们找不到胡伟或607处。这里不是他们所说的四年之前，他们也根本不在四年之后。我们和他们在不同的平行宇宙里。”昨夜，他思考了一夜。整个事情的大致情形，他似乎已经了然于胸了。对找不到胡伟这件事，宁致远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

    街角有一个小咖啡馆，叫做“阳光海岸”。宁致远把两个小伙伴带进咖啡馆，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贾元春一坐下，就马上急切而茫然地问宁致远。“宁老师，我们只能等胡伟来联系我们了吗？”

    宁致远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他叫过服务生，点好了三份咖啡，才不慌不忙地对贾元春说，“胡伟能尽快来找我们，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但是，我想现在这个胡伟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设想，如果他们能联系上胡伟，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联系他，而是找到我们，让我们去找胡伟呢？本来就应该是他们找到胡伟，让胡伟来找我们，调查当年的情况才对。所以，胡伟主动来找我们的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

    听了宁致远的分析，贾元春显得有些绝望。“那么，我们只有回研究院，向上级反映这些情况了？”

    “把情况向上级报告，也基本上没有一点用处。实际上，在我们这个平行宇宙里，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影响其他平行宇宙。如果乌里扬诺夫分析的不错，16年前宇宙已经分裂过一次了。我们和当年的宁致远也应该在不同的平行宇宙里。对那个平行宇宙发生的事情，我们这里是无能为力的。”宁致远平静地说道。

    “不对，宁老师。四年后的那个平行宇宙不是联系我们了吗？这不就是影响了我们吗？如果我们的宇宙和他们的宇宙分离开只有四年时间，那么胡伟或607处此时一定存在，而且在北海路派出所就应该能联系上。可是，我们说出了暗语，为什么没有联系上？这说不通！”贾元春头脑逐渐冷静了一些，思路开始清晰起来。他开始质疑宁致远的说法。

    “我没说胡伟或607处不存在。我们为什么联系不上他？这可能是因为，某些细节，比如地址、暗语出现了问题。两个平行宇宙分离，对于宇宙本身来说，是最大的事件了。它产生的复杂的时空扰动，怎么能保证两个宇宙百分之百的被复制。存在一些差异是很正常的，没有差异倒是不正常的。比如，地址、姓名、暗语都有可能有所不同。对方是一个高度保密的部门，差一点点儿，人家也不会接待我们。”宁致远神色从容，解答着贾元春的疑惑，就像是在指导他做论文。

    “那也就是说，胡伟和607处一定存在，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们了。”贾元春看问题的角度常常与众不同，他在宁致远的否定性意见中竟然还能找到他渴望的一线生机。既然不能否认胡伟和607处的存在，那么就应该竭尽全力找到他们。贾元春紧紧抓住这一丝希望不放。“宁老师，您的社会威望很高吧，您有机会见到高级别的领导吧，您想办法，一定能找到胡伟和607处。”

    “关键是，我们找到胡伟和607处，也毫无用处。”宁致远被贾元春纠缠的有些不耐烦了，颇有些不快地呛声道，“平行宇宙分离发生在16年前，事件的起因在48年前，它们都不发生在我们现在的宇宙里。在这里，谁都无法改变它。”

    “那么，我们就不用找胡伟了？”贾元春愤然反问道。

    “不必找了。”宁致远断然答道。

    贾元春既感到绝望，又感到愤怒，高声质问道，“那么，我们还能做什么？就这么坐以待毙！”

    宁致远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轻声说道，“不坐以待毙，我们可以把这些情况反馈给四年后的那个平行宇宙，让他们想办法。除此之外，我们也的确做不了什么了。”

    “宁老师，您这是逃避责任！”贾元春的浑劲又上来了。

    “那你说我们能做什么？好，好，照你说的办，去见领导。我领着你去，你去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怎么样？”宁致远算是很有涵养的了，这时也快让贾元春逼哭了。

    “宁老师，元春，别着急。”一直默不作声，静静听着他们争论的汪小天突然说话了。“我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悲观。我们还是可以做些努力的。四年后的平行宇宙的人既然有办法找到我们，那么我们也一定有办法找到当年的宁致远，让他停止这个实验，制止他启动时空共振仪。”

    “这做不到吧！四年后的平行宇宙里的我们和现在的我们有电脑、有网络，可以联系。当年，宁老师，您在基地可能只有电话吧？用电话联系吗？”贾元春觉得汪小天的建议很不靠谱，根本就不可行。

    “怎么就不能用电话联系呢？本质上，电话通讯的原理和网络是一样的。而且，是先有的电话，后有的网络，有线和无线通信才是网络的基础。我们完全可以用电话联系宁老师呀。”汪小天立即反驳贾元春，在这个领域，他比贾元春更有发言权。

    “可是，在基地我连电话都没有。出于保密考虑，整个基地只有三部电话。只有魏立功、黄正非和张雪峰的办公室有电话，其他人都没有电话。”宁致远摇摇头，轻声说道。

    “宁老师，虽然您没有电话。别人不是有电话吗？我们可以给魏立功打电话呀。”汪小天来了精神。在别人看来不可能的事，在他看来正是机会。他非常兴奋地讲起了他的想法，“既然那个四年后的平行宇宙可以通过网络联系我们，并且说服我们，那么我们或他们也一定有办法通过电话联系到魏立功，也一定有可能说服他。这点毋庸置疑，他们不是已经成功说服了我们吗？最初，我们不是也什么都不相信吗？宁老师凭您对魏司令的了解，想一想，有没有他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只有您二人知道的秘密，我们拿来作为证明，就可以让他相信我们了。”

    “这个设想恐怕还是行不通的。因为，我们根本就打不进去电话。”宁致远不得不佩服汪小天的乐观精神和丰富的想象力。但是，汪小天忽略了很多技术细节，不过这也不能怪他，那个时代离他那么遥远，有些事情完全是他无法想象的。宁致远耐心地解释说。“当时的电话都是人工转接的，基地和外界的通迅联系有严格的规定。对陌生的电话，接线员根本不会转接。也就是说，我们打不进去电话。”

    “那就先说服接线员。”汪小天仍不死心。汪小天做事其实也是很执着的。只是他的执着和贾元春不同，贾元春是用蛮力，硬往墙上撞，把墙撞塌或碰个头破血流；汪小天是寻找缝隙，无孔不入，迂回曲折，达到目的。

    “这是不可能的。不要说当时那样的情况，就是今天，你也不可能轻易地说服一个保密单位的接线员，给你转接一个来历不明的电话吧。再说，基地的电话是由空军转接的，接线员有几百名呢。几个小时一班，你很难找到一个固定的接线员，然后去说服她。”宁致远的作用似乎就是专门为各种解决方案提出反对理由的。他又成功地否定了汪小天的建议。

    “是呀，根本就不可能！”贾元春感到更加绝望了。他最初并不认为汪小天的想法是个好主意，可看到这个想法被宁致远最终否定了，他又感到无比的失望。他心烦意乱地发起了牢骚。“那么，还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找个法师做法，把我们谁送回去吧！”

    “也许还真能。”乐观的汪小天倒是没有放弃希望。他又想到了一个鬼主意。“不是说，存在心灵感应吗？我们找一个催眠大师，给宁老师催眠。让宁老师的脑电波影响平行宇宙里的宁老师，不就能传递信息了吗？”

    “这也许值得一试吧。”宁致远被逗乐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贾元春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那好，我马上去找催眠师。”汪小天倒是非常认真的。

    “好吧，下午我还有一些事情。晚上，你们还到办公室找我吧。”宁致远笑道。他对两个想用铁锹铲雪阻止雪崩，绞尽脑汁想凭一己之力拯救世界的小伙伴很佩服，也很同情。他心中暗想，“他们的确是勇气可嘉，不过这些办法也真是乏善可陈。”

    宁致远收敛了笑容，端起杯子，喝光了咖啡，站起身，准备离开了。“乌里扬诺夫总是那么极端，情况也许未必真的那么糟糕。”宁致远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贾元春听得十分真切，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宁老师，您说什么？”

    “没什么。”宁致远却不愿多言了。他说了一句，“晚上见。”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催眠真的管用吗？”看着窗外宁致远渐渐远去的背影，贾元春忧心忡忡地轻声问汪小天。然而，不待汪小天回答，他又若有所思地自问自答。“应该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