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逾白替她盖上了箱子,问道:“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言景熙这个人太讲究了,什么都要用自己喜欢的那几样。”
“那还是让袁妈跟你一起回一趟吧,也好帮你提提行李。”
“不用啦,袁妈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吧,你别忘了,a市可是我的地盘。”江碧试着提了提箱子,勉强可以搬动。
言逾白一副不认同的样子,可是只是动了动嘴唇,最终倒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江碧到达a市夏时与的别墅时,外面没有一个人,她敲了好久的门才有人慢吞吞从大门出来,然后打开了院子的门。
“是小姐啊。”耳朵不好的老妈妈可能最近眼神也越发差了,她盯着江碧看了好久才认出来,然后就一直把浑浊的视线往拉着江碧衣角的言景熙上面打量。
“我爸爸在家吗?”江碧自顾自把行李箱提过了大门。
“夏总在自己房间呢,过一会儿余……董事长也会过来的。”
江碧在大厅里四处望了一圈。
厨房里有两个帮佣,聚在一起不知道讲着什么,看到江碧马上装作很忙的样子,一个用抹布擦着洗漱台,一个打开了水龙头洗碗。
“其他人呢?”江碧问那个唯一愿意来开门的老妈妈。
“都在放假呢。”
夏家还是以前的样子,可是江碧清楚地感觉到,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好看的空壳,里面全部都发霉腐烂终将慢慢消失。
她拉着小熙的手走上了二楼,小熙虽然懂得不多,但是他有小孩子特有的磁场,他也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重,不再和下飞机之后一样,喊着累要江碧抱他,而是一步一步跟着江碧走上了二楼。
江碧打开夏时与的卧室,好像很久没有通风一样,房间充斥着浓重的药味。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床的方向响起。
江碧让小熙站在原地,她走向窗边把窗帘一把拉开,又开了窗子,驱散了一室的黑暗和满屋子的药味。
“江碧?”床上的人有些恍惚,不确认地撑起了半个身子。
江碧赶紧上前,替他把枕头垫在背后。
“爸爸。”刚开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虽然过年的时候刚见过,现在离过年也才过了半个月,怎么夏时与竟然像一下子老了好多岁的样子。
以前那种吸引小姑娘的成熟的味道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陷的脸颊和花白的头发。
她又看了看言景熙,言景熙此时蹲在地上,一只手轻轻地摸着黑怕的头。
夏时与顺着江碧的目光看向一人一狗:“动物养久了,都有感情了,我生病的日子,也就它陪我的时间最多了。”
江碧抬手试了试眼角。
“江碧,既然你在这里,那就是上天垂怜我,让我得以完成最后的愿望。”
“爸,你别这样说。”
“我在最后一次化疗前,已经写了遗嘱,我的所有财产都会转移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怕已经睡着,言景熙爬到了江碧的膝盖上。
“把公司给梦寒吧,她比我更适合,还有余妈妈,她也是可怜人……”
“好,这个事你替我办吧,还有最后一件事。在我死后,去你妈妈在的那个道场买个位置,把我的骨灰放在那里吧。”
“这样会让妈妈难过的。”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你会帮我实现的,是吗,江碧,你会做的吧……”夏时与好像有些累了,此时与其说是在问江碧,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妈妈,外公好像睡着了。”
江碧替夏时与把被角掖了掖,然后拉着小熙的手,轻手轻脚下了楼梯。
放在大厅里的行李箱还在,江碧看到那位老人家已经靠着餐桌睡着了,而厨房里的那两个女佣也不在了,不知道又躲到哪里猫着了。
“小熙,不是说一直很想念外公家边上的大海吗,我们出去走走。”
“好哦。”少年不知愁滋味,他早已经从刚刚沉闷的气氛中走出来,为着自己心愿的即将达成而喜悦着。
江碧把他脖子里的围巾多绕了一个圈,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出门了。
他们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又在一块干燥的沙滩上坐下。
言景熙走到了沙滩的边缘,两手捧着沙,按照别墅的样子做着一个沙雕。
江碧一边看着他,一边在发呆。
说实话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夏时与离开,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难过吗,肯定会难过的,毕竟身体中流着的是他的血,父女连心,但是其他的情绪是什么呢,她搞不懂。
耳边听到车子开过来的声音,接着又停下了,车上下来一个人,踏着沙子沙沙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走到江碧的身边,和她并排坐下。
“余妈妈。”江碧朝她笑了一下。
“看过你爸爸了?”
“嗯。”
一个大浪打过来,言景熙本来就在湿沙里面做着他的艺术品,潮水靠近他,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消失。
“小熙,离海水远一点。”江碧朝他喊了一声。
“好。”小熙往内挪了一步。
这个举动惹笑了两个大人。
不过事情总得说开,余妈妈继续开口:“你爸爸的病其实从去年就发现了,去年他瞒着你们偷偷吃药,其实做手术有一半成功的机率的,但是他不愿意。他说他这一生过得辛苦,不想再熬下去了。我知道他就是一直放不下你妈,我也去找过她,我想只有你妈才能劝得动。不过还真是奇怪了,这夫妻俩都是倔强的人,一个不愿意勉强,一个不愿意原谅,以至于到了现在这种局面……”余妈妈叹了口气,伸出手拉了拉自己的毛线帽子,让它遮住自己冻红的耳朵。
“爸爸刚刚也跟我谈了,他想把骨灰放在道场。”
“这才是他,死了也不让人好过。”余妈妈说着笑了起来,岁月并没有给这张美丽的脸留下多少痕迹,江碧望着此刻的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年轻时候风华正茂的女子,这样一个女子,有多少幸福的路可以走,却偏偏选择了这最难最煎熬的一条呢。
“对不起,余妈妈,让我替言家和夏家跟你说声对不起。”
“傻孩子,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夕阳西下,三个人朝别墅走去,海水开始涨潮,吞没了那沙滩上的一栋小小的别墅。
“妈妈,我的房子被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