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隔壁五金店的老板来找张丹青借管钳和大号扳手，进门看到这副情景，笑着说：“哎吆，张老板这是在哪里干什么坏事了，让人给打成这样。看嫂夫人心疼的啊！”刘蕾停了手，笑着说：“我可不是他老婆。这种人，一把年纪了还学人打架，这样子也怪可怜的。我是他同学，在医院工作，替他上点药罢了。”
张丹青送走了连连道歉的隔壁老板，心里却有点不舒服。他很喜欢刘蕾对他唠叨，喜欢那种亲近的感觉，被人打断的时候他有些不高兴，更不高兴刘蕾的否认。在这一刻，他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说：如果这是真的该多好啊。
张丹青到底没瞒过刘蕾，被她逼问出了那天打架的原因。“孙铁柱真这么说？”“嗯，我还能胡编乱造？”“你觉得这能是真的吗？”“铁柱不会瞎说的。”“我真想不到，孙平会是这种人!”刘蕾说。“我也觉得挺难相信的，不过人心隔肚皮呀，谁又真的了解谁呢。”
“这样也好，他有了人，我也放心了。李欣莲能生养，还可以给他添个孩子。这些年我没能给他生个孩子，也是我对不起他。”“你不生气？”“生啥气？我俩都分开了，他要是有人了，我们就离婚，我成全他。好歹夫妻一场，好离好散。”
“你对李欣莲真的没想法了？”“嗯，起先我还想着能复婚，她态度那么坚决，我也不能上赶着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如今我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了，只盼着她能找个好人，对她和孩子好，大宝别受罪就行。”
“你说，这日子好过了，怎么这离婚的这么多了。过去在老家，日子过的那么苦，也没听见说谁家离婚的。”“饱暖思□□嘛，过去吃都吃不饱，谁有心事考虑狗屁感情，这都是资本主义思想在作怪。如今不是改革开放吗，有钱了，各方面要求都提高了，感情生活也要得到满足嘛。”
“那你说，这改革开放到底应不应该？”“当然应该。过去穷那是没办法，如今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大家一起致富，这是好事啊。一有两个闲钱，肯定有人有想法。凌蒙初的《二刻拍案惊奇》中不是说嘛，人一旦手头饶裕，又见财物易得，便思量□□起来。这是人这种生物的劣根性决定的。”
“你呢，你都大老板了，想法更多了。”
“我这狗屁老板吆，你知道的最清楚，刚刚才好一点，我哪有那个闲心。再说，我就想找个人跟我好好过日子，能跟我同甘苦共患难的，不是那种就想着从我身上得好处的人。我可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帆风顺的，弄个那种女人回来，我要是出点事人家就卷了钱跑了？这冤大头我可不当。”
当天晚上，张丹青和孙铁柱喝了点酒，张丹青把那天他和孙平打架的原委还有后来刘蕾说的话都告诉了孙铁柱。他心里积蓄了太多的情绪，太想找个人说说这些事，孙铁柱这个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人是最好的人选。孙铁柱听说孙平和刘蕾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也为之叹息。刘蕾又活泼又好强，可惜没能生个孩子，如今两人说到底还是从孩子的事上起的，闹到现在，看来是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刘蕾这个时候不怨恨孙平，还希望他好，希望他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份心胸、气量让人敬重。“刘蕾是个好女人，孙平也是个好人，这两个人过不到一块，这也是命。”
孙铁柱找机会把刘蕾说的话告诉了孙平。孙平知道，他和张丹青那一架打下来，恐怕刘蕾已经知道了原委。虽然他在张丹青面前否认他和李欣莲之间有什么，可他愧对刘蕾，怕看到她鄙夷的眼神，可又怕她什么都不在乎，他的内心矛盾之极，自己也说不好希望刘蕾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他。如今知道刘蕾是这样的态度，孙平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呆坐着，不知道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难过，他只知道他是彻底失去了刘蕾。他也再没了跟张丹青和刘蕾一谈的勇气。
接下来的一年，平静的一丝波澜都没有。孙平一心扑在工作上，院领导很重视，已经在院里通过提拔他为副处长的决议。李欣莲的服装生意越做越好，原来的三间小门脸已经不能满足营业需要，她已经找好一200平米的店面，正在装修，新店开业后将在档次和价格上都更上一层楼，前景一片大好。
张丹青的生意正式上了轨道，省城的自来水公司和热力公司都从他的店里大笔采购，省内各处都自己上门来进货，几乎不用他上门推销。他已经租下了一个大仓库放货，店里和仓库用着六个人，天天忙的脚不沾地。
如今摊子大了，张丹青有点顾不过来，店里每天记个流水账，仓库也是简单的记录一下出货和进货，事情多了，就有点乱。还是刘蕾给店里建立了账本，隔几天理一下帐，到仓库定期盘货，把他这一团乱麻理出了头。他要感谢刘蕾，刘蕾也没客气，让他按月给她一份工资，算是给他打工，他当然笑着答应了。
后方稳定了，有孙平在省内帮他维护客户，张丹青自己把师傅留下的关系都跑了一遍，谈了几笔业务，重要的是老关系又联系上了，以后可以多方面合作。国家对经济犯罪的概念开始发生变化，他相熟的一个律师说投机倒把罪快要被取消了，到时候师傅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这几年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在经济上帮衬着师傅的妻儿，可即使他现在有能力让他们衣食无忧，可总不能代替师傅在他们生活中的作用。有了这个盼头，他更有干劲儿了。
刘大华已经去了深圳，在一家建筑公司担任副总。这家公司的老总是刘大华的师兄，在国外留学回来在香港工作了几年，对刘大华非常赏识，和张丹青也见过面。他从张丹青的手里进过一批管件，基本上还满意，不过张丹青听说这位姓任的老总有些计划，跟管材和管件有关，项目经理让他近期去一趟深圳，跟任总一块儿谈一谈。
想到这段时间店里这样忙，大家都很尽心，张丹青决定把店里的事弄清楚，带大家都到深圳去玩玩，隔街看看香港的花花世界，说不定还能买点走私的水货回来，算是给大家放个假。别人不说，刘蕾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最是雀跃，早早就从单位请了假，又跑到银行取钱，天天计划着到深圳大采购的购物单。被她这样一感染，大家都对这次深圳之行充满期待。
在承诺了留下看店和仓库的人这个月双倍工资，留下了两个人，张丹青带着刘蕾、孙平和四个员工一起坐火车去深圳。
坐了半天一夜的火车，还从广州转了一次车，几个人下车时，浑身僵硬。不过出了火车站，面对着罗湖口岸，还是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和繁华给震惊了。刘蕾在电视上看到特区的几十层高的大楼，和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对这里非常向往的，她想看看这里的时装，到商场和酒吧去尝试一下灯红酒绿。可整洁的街道，如流的汽车，穿着时髦染着各种颜色头发行人让她觉得眼晕。不过一瞬间的胆怯过后，刘蕾很快兴奋起来，催着张丹青带大家先去逛街。
孙铁柱和几个员工看到商场橱窗里漂亮的时装模特都禁不住驻足观看，刘蕾看了一会儿，催大家快走，“模特有什么好看的？省城的商场里不也有？”“这些模特是真人。”“啊，”刘蕾恨不得把脸贴在橱窗上去看那些真人模特，“真漂亮呀！这假睫毛都那么密那么长，眼睛看着真大。哎呀，她们脸上抹的是什么化妆品啊，看着皮肤就是细滑。这些人跟假人真的很像呢，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这是活人。你说，” 她捅了一下张丹青，“这活人干嘛弄的跟假人似得站在这里，那种塑料模特放在这里不就行了。”
张丹青见她一点也不在乎路人看过来的眼光，笑着说：“这是商场的促销手段。真人总是更吸引人围观吧。你看你不就看了半天了。”刘蕾蛮不在乎直起腰，看了一眼周围围过来的几个路人，声音响亮的说：“咱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咧，当然要好好看看西洋景。”孙铁柱和几个店员本来有些拘束的手脚也放开了，“就是，咱是到这里来玩的嘛，多看看长长见识。”
逛了一圈商场，几个男人都累的够呛，只有刘蕾还兴致勃勃的要继续赶去下一家。张丹青提醒大家在这里逛逛就可以了，购物可以到中英街去。那里免税，街道虽小却是远近闻名的购物胜地，那里的黄金首饰价廉物美，还有内地少有的进口电器，很多人到深圳就是为了到中英街购物。除此之外，还可以在中英街买到便宜的食品、日常用品。不过去中英街需要去深圳公安局办理“特许通行证”，今天暂时还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