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喜欢你毛茸茸的》 16.16

    “……”桐桐及时收回手，心有余悸：“好凶的狗。”

    于雪涔龇着牙，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咕咕”声：你才是狗！

    “哥你当心点，”桐桐忙拉着自家兄长往后退了些，“这小东西可凶呢。”

    于雪涔白了她一眼。

    “毛茸茸的。”陆梧低声自言自语念了一遍，继而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往于雪涔的方向摸去。

    “哥——”桐桐吓了一跳，忙扯住他的衣袖，唯恐他被咬，心道万一被狗咬了还得去打狂犬病疫苗。

    “不打紧。”陆梧轻声道。

    于雪涔静静看着陆梧，对方的面目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模糊，于雪涔却发现自己能清晰的描摹出他的样貌，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子，熟悉的嘴唇，哪里都是他熟悉的。

    分明对于这个人的记忆早已经随着岁月一块儿消磨干净了，就连恨也变得似是而非，他却依然记得这张脸，记得他笑起来的模样，记得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记得他亲昵地唤自己雪涔。

    可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一个名字，一张熟悉的脸，没来由的怨恨，除了这些以外，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的小狐狸脑袋又开始一阵阵的疼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在阻止他回忆起那些过去，又或者是那些回忆里都是荆棘与淬毒的尖刀，他只要一碰就会很疼很疼。

    他茫然地看着陆吾朝自己伸来的手，鬼使神差的，他抬起爪子，碰了碰对方的手指。

    “！”

    于雪涔在碰到陆吾手指的那瞬间心魂一荡，一股力量直冲他的心脉，让他的神魂震动不已。

    他丢了的那半身元魂，竟然就在陆吾身上！

    天狐的妖力随着分裂的元魂之间的牵引，经由那相触的一爪一指，冲击着两人的心脉，于雪涔的心脏猛然一阵绞痛。

    陆吾脸色也随之一变，捂住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

    桐桐先前没注意，被陆吾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他被于雪涔咬了：“哥你没事吧？”

    “没事。”

    陆吾摆了摆手，深呼吸了几口气，方道：“只是心口有点疼。”

    桐桐给他顺了顺气，有些担忧：“怎么会无缘无故心口疼？有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心口那绞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于雪涔浑身都在颤抖，他踉跄着爬起往后躲了躲，紧贴着椅背。

    短时间内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冲击，他彻底颓了，把下巴搁在两只前爪上，没精打采地趴着。

    陆梧想伸手再摸摸他，却被他扭头躲开了。

    “桐桐，它是不是不高兴了？”陆梧一下摸了个空，却仍坚持伸手去摸索，于雪涔对两人接触时妖力冲荡心脉的痛楚仍心有余悸，躲了几下，最后懒得躲了，只好闭上眼睛认命。

    可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再次袭来。

    陆梧的动作十分温柔，轻轻揉着他的小脑袋，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带着一股久违的让他心安的气息。

    桐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哥，以前怎么不见你对这些猫啊狗的感兴趣？”

    说着又腹诽了一句：连训练有素的导盲犬都拒绝了，却对一条不知道哪儿来的串串如此执着。

    “有吗？”陆梧摸了摸于雪涔的耳朵，又捏着他的一只耳朵尖不放，“他很可爱吧。”

    “很可爱。”桐桐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晚上不在家睡觉也不出去约会享受夜生活，跑来一个闹鬼的小区和自家大哥毫无形象地蹲在路灯下，逗一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白色小狗，真是有够无聊的。

    可惜“小狗”此刻心情不佳，对他们二人爱答不理，就连陆梧捏着他的耳朵尖他也没什么反应。

    于藏穹一个人扛着被子枕头一堆东西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阴风阵阵的一单元楼前路灯下，穿着打扮挺讲究的一男一女鬼鬼祟祟地蹲在小区的休闲长排椅前，长排椅上趴着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看起来十分眼熟东西。

    “……”

    于藏穹撂下东西，清了清嗓子，道：“你们……”

    桐桐十分尴尬，立马拉着陆梧起身，说：“哦，你好。”

    于藏穹不确定道：“你们……也是住这附近的吗？”

    晚上黑咕隆咚的，加上路灯照明效果十分有限，于藏穹没认出眼前这二位便是那天于雪涔追着跑的人，对方显然也没认出来他。

    桐桐道：“不不，我们只是来散步的。”

    “……散步？”于藏穹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又看了眼四周，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十分不理解他们的兴趣爱好。

    “咳，”桐桐清了清嗓子，扯开话题，指了指一单元楼上，“你是这儿的住户吗？”

    “嗯。”于藏穹点了点头，“刚搬来的。”

    “哦哦，那这小狗是你家养的吧？”桐桐恍然大悟，继而看向于藏穹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与同情：住在鬼屋里的汉子，真乃勇士。

    于藏穹闻言向那排椅看去，果真看见了他家没精打采的小叔叔，无奈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于雪涔跳下椅子，走到于藏穹面前，蹭了蹭他的腿，看起来倒是真的挺像条狗。

    桐桐十分羡慕：“果然宠物还是和自己的主人最亲近。”

    于藏穹弯腰抱起于雪涔，闻言只能咧着嘴，一脸尴尬的笑。

    “我们也得回去了，打搅了，再见。”桐桐礼貌地点点头，拉着陆梧转身离开。

    于藏穹抱着于雪涔在原地吹了会儿冷风，有些莫名其妙，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于雪涔举起来晃了晃，说：“小叔叔你怎么了？一个人跑出来，还这么没精神，是伤还没好吗？”

    于雪涔定定看着他，片刻后才闷声道：“我想吃淮扬菜。”

    于藏穹这才想起都一天了，自己竟然还没给于雪涔喂食，自责道：“我的错，你想吃什么？”

    于雪涔重复了一遍：“淮扬菜。”他仍然惦记着那道松鼠桂鱼。

    “哦，正好我买了几袋方便面，我们回去泡面吃吧，对了你这样子能吃面吗？要我喂你吗？”于藏穹正面无视了于雪涔的要求，自顾自道，“是吃香菇炖鸡面呢还是老坛酸菜面呢还是红烧牛肉面呢？”

    于雪涔冷冷道：“淮扬菜。”

    于藏穹微笑着把他放到地上，微笑着伸手推了推他毛茸茸的小屁’股，说：“东西太多了，你自己走哈。”

    说罢便不顾于雪涔满腔怨念，拎起被子枕头和一堆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以及他们的晚餐——一大袋各种口味的方便面，晃晃悠悠地上楼去。

    家里覃情仍和之前一样裹着张毯子坐在沙发的客厅上看电视，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先前出门的那档子事，看到于藏穹依旧友好却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于藏穹随口也回了句晚上好。

    覃情忘记了出门的事，却仍然记得于雪涔，也记得他是个妖怪，看到他便激动的两颊发红，又碍于于藏穹的存在不敢大声招呼，只得拼命冲于雪涔使眼色。

    于雪涔：“……”

    说好的淮扬菜没了，松鼠鱼也没了，还遇上了陆梧让他的心绪很是大起大落了一通，于雪涔现在毫无应付他人的兴致，趴在沙发脚边无聊地甩尾巴打哈欠。

    于藏穹忙得团团转，又是叠被铺床又是烧水泡面。虽然眼前十分落魄但是于藏穹自诩自己的小日子还算过得讲究，他力所能及地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当然这讲究并不包括吃方便面过活。

    特殊时期，委屈一下也是必要的，何况他对口腹之欲并没什么特别的追求，泡面而已，能入口，也能填饱肚子，这就足够了。

    于雪涔则完全相反。

    比起在人世受了几百年磋磨的于藏穹，于雪涔则要金贵的多了，毕竟他所遭遇的最大的痛苦便是被钉在棺材里的那些年，除此之外其它的缺衣少食的苦楚他却是丝毫没受过的。

    于雪涔是桃都山身负天命的继承者，甫一出世便受尽万千宠爱，穿的是天云锦裁的衣裳，吃的是仙果，喝的是仙露，虽然是只妖怪却过得像个神仙，就算是后来离开桃都山去了人间也仗着道行，从未在衣食上有短缺。

    总而言之，就是作为于雪涔，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淮扬菜就得是淮扬菜，哪怕是当年他想喝人间帝王皇宫里藏的御酿他也是喝得的。

    然而于藏穹作为一个几乎已经被凡人同化的不合格的天狐，完全忽略了这一点，虽然也可能是他故意的。

    餐桌上，一碗香菇炖鸡面，一碗老坛酸菜面，冒着热气被摆在于雪涔面前。

    于藏穹：“你想吃哪个口味的？”

    于雪涔被那冒着调料包香味的热气熏得倒退了一步，十分嫌弃地看着那两碗面。

    于藏穹肚子饿得咕咕叫，见于雪涔不选，便自己端起老坛酸菜面呼哧呼哧几口扒拉完了，把香菇炖鸡面往于雪涔那头推了推。

    于雪涔又向后退了一步，后脚踩空差点掉下餐桌。

    于藏穹双手支着下巴十分苦恼：“挑食可不行啊。”

    于雪涔道：“我不饿。”

    于藏穹怀疑道：“真不饿？”

    于雪涔看着那泡出来的面，毫无胃口，点了点头：“不饿。”

    和于藏穹不同，于藏穹如今几乎已经和凡人没什么不同了，也需要依靠睡眠保持精神，通过进食保持体力，而于雪涔却仍是妖身，人间的食物对他而言只是享受生活的一种方式，并非必要，因此当食物本身仅仅只是作为提供能量存在，并没有让他觉得享受的时候，吃这个行为在于雪涔这里就显得毫无意义。

    通俗一点讲，于雪涔是只吃货。

    其实于雪涔的要求也并不是很高，然而他心里想的是淮扬菜，得到的却是方便面，这个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他本能的对这玩意儿产生了抗拒。

    于雪涔不吃，于藏穹只能把面端回去自己解决，三两下吃完了，捧着肚子打个嗝儿都是一股方便面的味道。

    于雪涔恨不得有多远就离他多远，只能跑去沙发上趴着和覃情一起看电视。

    电视上在播喜羊羊与灰太狼，覃情看得很投入，直到于雪涔又伸爪子去拨他手里的遥控器才回过神来，摸了摸于雪涔的耳朵，说：“妖怪先生，明天我请你去吃淮扬菜吧，有家饭店做得菜很好吃。”

    “……”哪壶不开提哪壶，于雪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咬死覃情，可惜对方已经死了。

    覃情的记忆似乎被限制在了这座房子里，因为奚香他几乎出不了这栋楼，即便出去了，最后也会自己回到这屋子里，在屋子外面的记忆也一点儿都不会留下。

    思及此处于雪涔便又有些可怜起他来，决定大度的不和他计较，自己跑到阳台上辣爪摧花。

    阳台上种着几盆花草，长势一般，不算特别喜人，于雪涔把叶子蹂/躏得落了一地，狐狸耳朵一动，敏锐地察觉到楼下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