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在毗卢殿烧香还了愿,跟着智明大师和谢康先行去禅房喝茶,留下谢思齐在毗卢殿等王凤鸣。
王凤鸣说过要来毗卢殿跟她会合。
谢思齐等了一会儿,往天台别院的小路上看了看,没有什么动静,转身进到殿里。
爷爷给她画的“避开衰神符”,放在娘亲的包袱里忘记拿出来了,她一个人还是会有点害怕。
她跪在蒲团上,在心里念叨,佛祖啊,菩萨啊,漫天所有的神灵啊,保佑保佑我,让知府大人同知大人允许我自己挑奖赏,等我可以像今天这样穿裙子的时候,一定回来给殿里的佛菩萨都贴金。
胡乱许了一通愿,谢思齐站起来,又合掌拜了一拜。
提起裙角,小心的让自己不要踩到裙摆。
一道黑影从背后罩过来,落在她面前的蒲团上。
谢思齐回头,看到是王贤之,熟捻的打招呼:“是你呀!”
自从去了一趟胡府,跟王贤之喝了一回酒,谢思齐对王贤之的态度明显好了
王贤之站在门口,没想到看到谢思齐的背影,是个弱弱的小姑娘。
他知道她穿女装的事,可是没想到她笑起来这么的,这么的,让他刮目相看。
王贤之走到谢思齐身边,低头看着她:“怎么就你一个人?谢道长呢?”
谢思齐仰头笑:“我爷爷去智明大师那里喝茶了。我在这里许愿。”
王贤之笑一笑:“你不害怕?”
谢思齐翻他一眼:“有佛祖在此,有什么好怕的!”她现在连他都不怕了,哼。
话音刚落,就看到明四出现在毗卢殿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谢思齐一震,就往后退。
王贤之伸出胳膊挡住她的后背,往前推:“不是说不怕吗?走,过去。”
谢思齐双手抱在身前,仗着王贤之还在身边,硬着头皮,哆哆嗦嗦的往前迈了一步。
明四抬手,刀尖指住谢思齐的眉心。
谢思齐往王贤之的怀里一倒,又吓昏了。
明四收起长刀,倏地不见了人影,他只是奉王公子之命行事,他什么也不知道,他还是赶紧消失比较好。
王贤之一手揽着谢思齐,一手去拍她的小脸:“思齐,思齐!”
谢思齐悠悠醒转,紧张的抱住王贤之,把脸埋到王贤之的胸口:“明四呢?走了没有?你让他走开。”
王贤之好笑:“走了,早就走了。”真是笑死人,穿了裙子就会变得女孩子气了,以后要时不时拿出来笑一笑。
谢思齐支起耳朵,确定没有动静了,这才把头抬起。
王贤之嗤笑:“明四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谢思齐一脸的心有余悸:“你没看到他拿刀指着我吗?都贴着我脑袋了!”
王贤之眨眨眼:“我看到了,是我让明四这么做的。”
谢思齐愣了几秒钟,随即明白过来,这个衰人,就是看不得她高兴。
随即抡起胳膊,对着王贤之就是一顿乱捶。
“你有病啊!你存心吓死我啊!打死你!”
谢思齐又哭又骂,气得精神振奋,越打越有劲。
王贤之哭笑不得,捉住谢思齐的两只手,往两边拉,卸掉她的力气:“我这是想帮你。”
他本来想找谢思齐去陪外祖母说话的,听王鸢鸣说谢思齐来了天台寺,也跟着过来了。
上次他看到谢思齐怕明四,就已经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他今天特意带明四过来,就是想帮谢思齐去掉心理障碍的。
他训练手下,一向都是越是害怕越要面对越要冲上去。
谢思齐恼羞成怒,抬脚就踩,她跟他没完!
“你让人拿刀指着我,是帮我?我跟你拼了!” 谢思齐用脑袋去撞。
王贤之无奈,把谢思齐抱离地面,一手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就你这花拳绣腿,怎么拼?”
谢思齐动弹不得,放声大哭。这人怎么好一点又开始欺负她?
王贤之傻眼了。
谢思齐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好了,不哭了,男子汉嘛,”王贤之笨拙的安慰:“你多看几回就不会害怕了。”
谢思齐抹眼泪:“你见过穿裙子的男子汉?”
王贤之快笑死了,还得忍着:“你总不能穿了裙子就真的是女的吧!”
谢思齐又惊又尴尬,她怎么就忘了自己还穿着裙子!
推开王贤之,谢思齐一屁股坐到了蒲团上,双手捂着脸,装死。
佛祖怎么就不保佑她呢?
王贤之无奈极了,这要是他手下,他早就一脚踹出去了。
他在谢思齐身边坐下来,去扯她耳朵:“哪有男孩子像你这么哭的?胆子小得像女孩子,凤鸣的胆子都比你大。”
谢思齐把脸埋到胳膊里,王贤之的话,让她差点笑出来。
王贤之正要再说话,耳尖的听到外面有动静:“有人过来了。”
谢思齐不再扮鸵鸟,噌地跳起来,辨认了一下声音的方向:“好像是我娘。”
王贤之:“哦,有两个人,还有一个小孩子的脚步声。”
谢思齐急了,把王贤之往外推:“你快走,是智明大师身边的小师傅带我娘过来找我了。”
王贤之莫名其妙:“我干嘛要走?打个招呼呗。”
谢思齐指着自己的裙子,还有一脸的泪:“佛门圣地,我这个样子,你怎么说得清?”
欺负女孩子是恶霸所谓,欺负女扮男装的男孩子更恶霸,还恶心,对吧。
王贤之看着梨花带泪的谢思齐,心一软,信了:“那好吧,回城我再去找你。”
说完转身出了大殿,走下去天台别院的小路。
一气跑到碧水潭,他才想起来,自己干嘛要急急忙忙的跑开,又不是偷会佳人被丈母娘小舅子来捉包!
偷会佳人?
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想!
不过,王贤之停住了脚步,思齐会不会是女孩子?哪有装得这么像的?
他回望后山腰的方向,越想越不对劲。
谢思齐跟着秦氏回到客房,推说是想念自己的父母,才会情不自禁的落泪。
秦氏也想起战乱中失去的家人,母女俩抱头流泪。
谢思齐问秦氏:“娘,您的孩子是男是女啊?”
秦氏擦擦泪:“男孩,你的生辰,就是我儿子的,他的名字,本来叫思启,是登记户籍的时候写错了。”
谢思齐眨眨眼睛:“娘,您有没有想过去找他?”
秦氏摇摇头:“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就是在的话,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我就想着攒点钱,回老家去找找看。”
谢思齐已经喜欢上秦氏,视秦氏如亲生母亲,不由得抱紧秦氏:“娘,您也带我去吧。”
秦氏笑道:“当然,娘要是回老家,一定带上你和爷爷,咱们是一家人,去哪儿都不分开。”
“娘,思启肯定还在人世呢。” 谢思齐好感动:“您要是找到思启,我和爷爷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我现在会赚钱了。”
秦氏点头:“要是能找到思启,娘就让思启娶你,咱们一家人一起好好过日子。”
谢思齐想象自己做了秦氏儿媳妇,喊秦氏做婆婆的画面,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娘,您的老家,是什么样子的?”
秦氏在天台寺许愿还愿,连着几件事都特别顺利,她开始对找到亲生儿子,充满了期待。当女儿再问的时候,也忍不住顺口就说了出来。
“娘的老家,在清州府,家里在东市大街上有酒楼有米铺,在乡下还有个庄子,有一百多亩地,种了粮食,瓜果菜蔬,酒楼和米铺卖的吃食,都是自家产的。
你还有个弟弟,叫思瀚,要是也在的话,今年也十岁了。”
“那我爹呢?”
秦氏低头笑笑:“你爹要是还在的话,人家都叫他解秀才。你爹姓解,解元的解。”
谢思齐又惊又喜:“啊!秀才!那可以让我爹教我读书写字了。”
原来,她也不是孤苦无依,娘亲一下子给她变了这么多亲人出来,谢思齐的心里,对清州府已经无限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