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文艺少女自传》 49.不华丽少女

    8月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男子中学生全国大赛偏偏选在这个时间举行。比赛时间紧凑而短暂只有一周，也因此更有戏剧性和紧张感。

    观众们看着火花四溅的对战大呼过瘾，相较参赛的选手们，这样的天气和赛制就不是很友好了。

    炎热的天气使得本就对体力要求高、消耗极大的网球运动难上加难，大量的跑动和暑气让运动员出汗量急剧增加，甚至把自己打脱水晕倒当场的也不是没有。另一方面，汗水滴落在塑胶场地上极易发生脚滑摔倒的事件，从磕磕绊绊的小伤到伤筋动骨的骨折谁也说不好。

    名取希托腮望着讲台上口若悬河的老师，阳光洒进教室落在她和邻桌同学的过道间，仿若一条灿烂绚丽的金色光河，依稀有尘埃在漂亮的金色光柱里上下飘摇，眼睛看一会儿便有些酸涩吃不消。

    她用手遮住额头，俯下脑袋，闭上眼睛缓解瞬间的不适。

    脑海里一直浮现的面庞越来越清晰，那样不讨喜的不可一世神情除了迹部景吾还能有谁？

    名取希缓缓睁开眼，纤长的睫毛轻颤两下，化作光影里翩跹飞舞的蝴蝶，振翅而飞迫不及待地去往心上人身边。

    开幕第一天便要迎战去年的八强名门，迹部抽签的手气一如既往得让人想要吐槽，就连忍足都调侃他是。

    名取希轻咳一声，压住喉咙里不自觉流露出的那声笑意。

    她不经意转头，正好迎上不二周助洞察一切的深意笑容，小伙伴顺带还用口型调笑了她一句。

    老神在在的名取希完全不把不二的调侃放在眼里，她若无所觉地掠过不二，重新把视线放在过道那漂亮的光束上。

    窗外鸣蝉扰人，教室里的同学们大都昏昏欲睡、表情痛苦，暑假快乐而短暂，大部分学生党都沉溺其间不想自拔，明明前几日还在伴着烦人的知了蒙头午睡、又或者用激烈的游戏音乐盖过知了叫声，怎么忽然就听起了比知了还讨嫌的老师讲课声呢？

    名取希搁在桌上捞阳光的手指不经意轻颤了一下，抽屉发出轻微的抖动。

    她收回自己摊开的掌心，开心地笑起来，好似握住了一把再灿烂不过的夏日艳阳。

    “周助，今天放学……”

    “看来迹部君带领冰帝首战胜出了。”不二摸着下巴笑眯眯打断名取希。

    “你的消息比乾贞治也不差嘛。”名取希竖起大拇指。

    不二摇头叹息：“走吧走吧，我会通知妈妈不用准备你的晚餐。”

    被他哀怨且无奈的模样逗笑，名取希飞快给了不二周助一个热情的拥抱：“周助你真好！这周陪你去看裕太！”

    话音刚落，她的笑声还飘散在教室里，人却已经快步行至走廊。

    不二周助哭笑不得，女孩子谈了恋爱还真是——很有趣呢。

    “说起来，一个暑假都没看到裕太呢，被不知名经理拉去集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周带上小希和妈妈做的美味去看裕太，他一定很开心呢……想想就很有趣啊——裕太的表情……”

    这边不二周助自言自语着去网球部，另一边名取希在路上也安生不下来。

    向日岳人抢了迹部的电话打给她，一路叽叽喳喳直到名取希到达餐厅才结束，从沮丧失落的低谷里走出来的少年首战告捷，兴奋的语气溢于言表。

    名取希刚刚一只脚从车里着地，那头向日岳人已经从门口飞奔过来拉着她往里走，不忘吩咐忍足侑士把车费结了。

    “嗨，嗨。”忍足好脾气地掏钱包，用口型对名取希念叨向日岳人的孩子气，脸上的笑容简直快赶上电视剧里嫁女儿时的老母亲。

    向日岳人还在比划着他今日在赛场上有多英勇潇洒，名取希边用夸张的语气词附和小朋友边冲忍足侑士翻了个大白眼，冰帝这群人的口是心非啊！

    “向日岳人，你还想霸占本大爷的女朋友多久，啊恩？”迹部抄着兜站定在转角处，嘴上吃醋，行动却丝毫没有表示。

    红发少年飞快放开名取希手腕，眼神游移的功夫早已从脸红到脖子，想开口解释又无从下口。

    “嘛，迹部不要太严厉嘛。”姗姗来迟的忍足侑士拍拍搭档的肩膀，顺势解救搭档于水火之中，“岳人今天表现得的确不错。”

    被夸的人眼睛亮晶晶的，跟着忍足先进去餐厅还不忘同名取希挥挥手嚷嚷着待会儿继续聊，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反观忍足，脚步飞快，显然对救场这类事相当有经验。

    宽敞的走廊霎时安静，只剩迹部景吾和名取希两两相望。

    彩绘玻璃投影在光洁如新的大理石地砖上，精致的图案仿若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水，恰恰落于二人脚下，美丽却也暗潮汹涌。

    “首战告捷是不错，可大肆庆祝不是你的风格。”

    出乎意料，名取希的第一话并非恭喜，然而迹部非但不觉意外反倒露出一点笑意。

    “就当是奖励他们暑假集训的成果了。”迹部语气平平，自然地接过名取希的包，一手捉住她的手往餐厅里走，简单的一句话里跳着好几个快乐的音符，“今天的对手不错。”

    餐厅里一派欢腾。

    有几个围着甜点桌打转，脸上和身上还沾着奶油；长长的餐桌那里聊天的聊天、也有围观呐喊助威看热闹的；唯一的一片净土便是桦地和他旁边两个空位。

    迹部牵着名取希进来打断了闹腾的气氛，所有人像是彩排好的一样整齐：“部长夫人，日安。”

    “日安，恭喜你们。”

    “今天我们部长的英姿可惜你没看到。”忍足笑着开口。

    名取希总算明白了先前那句，她问忍足：“有录像么？”

    忍足看一眼迹部，笑意加深：“当然，冰帝的每场比赛都有，毕竟我们是东京的网球名门不是吗？”

    他和迹部同时露出一种微妙的不明显的骄傲，说不明显好像也不尽然，毕竟两个人的神色明显区别于名取希在青学网球部人脸上看到的，当他们在谈论对手、谈论自己的成绩时总会露出的对胜利的理所当然。

    名取希忽略一瞬间某种奇怪的直觉，附和忍足：“我第一次见迹部也是在赛场上呢。”

    璨如星辰，第一眼便叫她深深记住。

    “哦？”忍足等了半天，名取希却只是笑打死也不再开口，他摇头叹气，对开头又不揭秘的部长夫人无可奈何。

    至于迹部，作为老朋友兼人精的忍足侑士表示：他脸上的表情早已出卖他得意的心理活动。

    三人换了话题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忍足冷不丁问名取希：“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慈郎？”

    名取希一愣，竟然真的开始考虑起他的问话，忍足侑士和迹部景吾一瞬间都收敛了轻松的神色，无声对视。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名取希的话叫两人心中陡然一沉，脸色也慢慢凝重，“抱歉……事实上……”

    她琢磨了一下语言，脸色坦然，“你们可以理解为我在吃醋，合宿时候迹部太疼他了，我作为女朋友心情很奇怪。”

    “……”

    忍足侑士第一次见到迹部景吾表情空白，他猜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也相当精彩？

    偏偏说出这种话的当事人……

    请按照剧本来啊名取桑！！吃醋难道不应该是很旖旎和浪漫的事情吗？小说里女孩子满脸绯红、娇嗔可爱的模样呢？

    “……你们的反应……”名取希表情一瞬间变化多端，她甚至想拿手机拍下迹部和忍足此刻的表情留作纪念，“……看来我的坦白对你们打击很大？”

    问完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用陈述句的。

    “你简直是……”迹部剩下的在名取希的挑眉下蓦地收住，他盯着名取希两秒忽然捂住脸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看过来，茫然不知所以。

    另一位当事人忍足也背过身努力地压抑笑声，名取希向围观群众们绽放出一个再礼貌不过的笑容：“吃、饭。”

    空气有瞬间凝固，小动物们感知危险的雷达滴滴作响。

    下一秒，迹部起身拉着名取希渐行渐远。

    “本大爷不晓得你对自己居然如此不自信。”

    名取希发誓，她从没见过迹部景吾笑得那么——妖艳？

    “我是对你的眼光不自信。”

    “也是。”迹部破天荒承认了，在名取希警惕的目光里慢悠悠打量她一圈，不言而喻。

    “看来你也知道。”名取希偷换概念，“你可是花了很久才发现我的好。”

    “本大爷也是今天才发现你居然会吃慈郎的醋。”

    名取希冷笑：“毕竟我来自腐之国不是吗？”

    “……”

    “很好笑？”名取希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但事实上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干了件蠢事。

    “不……”

    “本大爷……非常高兴……”

    “……”

    他所有的快乐和愉悦通过另一种方式——恋人间最亲密无间的那种传达给对方，肌肤紧贴，唇齿相依，无声胜有声。

    名取希想，这也许算不得她淑女生涯中一抹丢脸的黑历史，明明是她年幼懵懂初尝情爱时可爱又可恼的靓丽回忆。

    她一定不会忘记某年某月的某个黄昏，绚烂的彩绘玻璃下，有个她很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的骄傲少年用一种让她脸红心跳的方式诉说着世间最动人最可贵的甜言蜜语……黄昏的阳光穿透玻璃，晒得她头晕目眩、口干舌燥，玻璃上鲜亮的红色映得她两颊滚烫……

    她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情景呢？

    堪堪罢工的大脑生锈一般，好不容易才翻找出许多年前的一幕。

    是的，她曾见过，在马德里一个有着相似玻璃的教堂，当新郎掀起头纱亲吻他美丽的新娘时，新娘红色的双颊渐渐晕染……

    “……迹部景吾，你是个坏小子。”

    “啊恩？”

    “我允许你吻我了吗？”

    她微微仰头，努力维持住所剩不多的矜持和骄傲，全然不知在自己的眼中漂亮又可口。

    一个精明知礼的淑女竟然犯下如此错误，抵得上世间任何美丽动人的情话，赛过一切不可言喻的浪漫。

    迹部第一次体味到难以名状的满足与柔软，他低低地、温柔而缠绵地凑近，他很想毫不留情、不甘示弱地控诉她，然而他不会、迹部景吾是说不出那种不华丽的对白的——尽管他能将莎士比亚最动人的情话倒背如流。

    最终，他也只能叹息着告诉她：“你赢了。”

    迹部景吾从未输过，不过对名取希——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