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成孽》 39.过往的隐情

    年少的爱情总是盲目冲动的，恨不能毁天灭地，将世间最好的一切献给心爱的人儿，可再炽热的情感也会冷却，人终究会冷静。

    而抚夕，祭天高台之上，数万族人的愤怒下，她的心终于死了。

    姨母，杀了我！

    这是她唯一能对族人、对亲人、对流茵，做出的交代。

    ……

    苏妲己低眸看着萎靡在地的九红狸，纤长的指尖轻描淡写地拢上云鬓，笑得云淡风轻：“抚夕，你可记得姨母说过什么？”

    九红狸的身体晃了一晃，低哑着声音回答：“若再相见，姨母必取抚夕性命。”

    苏妲己倾下身子，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九红狸下颔，尖锐的指甲在九红狸脸上印出淡红的丝线般印痕，轻声说道：“很好，你还记得。”

    九红狸抬眼，呆呆地望进苏妲己剔透的眼眸，仿佛陷入幻境一般，失了魂魄。

    突然，苏妲己只觉眼前闪过一阵亮丽的青光，耀眼夺目，她目光一凝，偏头躲掣电般疾射而来的箭气，仿佛一道流星从耳边化过，席卷的风将她的长发吹得飞舞，苏妲己抬眼看着彩云，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轰！

    苏妲己身后的九梯玉阶被箭气击中，箭气瞬间炸裂，玉阶被炸得粉碎，碎裂的玉石下雨似的落了一地，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翻着，苏妲己收起笼罩周身的法力，她周围已是一圈的碎石，后面的帝辛看着，嘴角的笑意加深，却没有说话。

    “你离她远些！”

    青衣女子执弓玉立，三千青丝迎风飞舞，长身玉立，一袭碧衣仿佛翠竹纤细却不屈，眼眸透出点点寒光，刺凌凌地激射在苏妲己身上。

    彩云一把拉过九红狸，护在身后，双眸静静看着苏妲己，她知道此刻动手对她很不利，但眼看九红狸在这女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如果她再不出手，九红狸就危险了。

    好在，她的阵法也布置妥当了。

    苏妲己望眼一她身后，双目无神的九红狸被女子强拉着护在了身后，抬眼对上彩云冰冷的目光，嘴角不由地缓缓上扬，轻蔑地笑道：“愚蠢！”

    “你……”

    彩云见她发笑，顿觉不妙，急忙后退开去，但依然来不及了，只听耳边“哗”地一道风过，彩云惊愕抬眼，妖治的眼瞳闪烁着血般的色彩仿佛鬼魅般追赶过来，彩云手指只颤了一下，便有一只纤细无骨的素手轻轻印上了她的胸口，彩云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便软倒了下去。

    直到倒下的瞬间，彩云才听见苏妲己那一声“愚蠢”，彩云瘫倒在冰凉的宫殿里，心神巨震，太快了！太快了，她的阵法根本关不住这女人。

    “哐！”“哐”“哐”“哐””

    四座青色光束凝成的牢笼瞬间降落下来，与地面相接，连得毫无缝隙，牢笼团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落下，堵住各路，让人无处可逃。

    但这人却不包括苏妲己。她就好好地站在牢笼之外，彩云看着，一脸的绝望。

    牢笼旁，苏妲己抬手轻轻触了一触这牢笼，“滋！”针刺般的疼痛在指尖蔓延，她微蹙了眉，这阵法牢笼竟能突破她本命妖力，对她造成伤害，如果不是她觉察地早，恐怕此刻她就被关在里面了。

    能在短短时间里不借任何阵法材料，布置下如此牢固强大的阵法，这女子当真是天资卓越，只是这女子到底涉世未深，敢在一个修为比她高数倍的人面前耍手段，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苏妲己转头看向一直看戏的帝辛，柔声道：“大王，妾身有些家务事要处理，可否容些时间给妾身？”

    帝辛饶有兴致地举起酒樽，轻笑一声，说道;“爱妃随意！”

    苏妲己方转身看向一旁的九红狸，身姿袅娜地走到她身旁，失望地说道：“抚夕，三百年未见，你竟成了如此模样，真叫姨母失望啊！”

    闻言，九红狸乍然回神，她摇摇晃晃着站起身，手轻轻一扬，地上的红鞭灵蛇般飞入她手里，她手腕一震，潋滟绯红霞光的长鞭展开鞭身，旖旎一室红光。

    苏妲己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女子，见她摆出防备姿态，冷冷一笑，道：“怎么？抚夕，你还想跟我打？就凭你那区区功力？”

    彩云微微仰头，望见沉默的九红狸，发觉她心如死水，此刻她的举动，不过是她最后一丝恪守的不甘心，彩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不知事情怎会发展至如今的局面。

    彩云深深埋下头，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无声地哭泣，她不该如此莽撞的，都怪她，仅仅是被哪吒行宫刺激了一下，便昏了头，要来行刺君王，现在却害了九红狸……

    她惹下的事，明明该她自己担的！

    “啊！”

    九红狸一下子被击飞出去，苏妲己冷冷一笑，抚夕，你从来都是不自量力的，在轩辕冢如此，现在也如此，如果你能多一分心思，便不至于赔上抚歆的性命！

    “抚夕，都是你，你的固执、鲁莽害死了你的亲生母亲，她本不会死的，都是因为你！”苏妲己的眼睛闪现出血般的红色。

    “不是的！是你，”九红狸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母亲是死在你的剑下的，是你亲手杀死了你最疼爱的妹妹，是你杀死了我的母亲！”

    九红狸永远无法忘记，她受刑的那日，母亲以身体为媒介，向天借力，裹挟着煌煌雷电之威，在七色绚丽光芒里，来到受刑祭天高台上。

    母亲的脸上是最畅快淋漓、最神圣慈悲的微笑，她缓缓举起双手，她将自己的法力运转到极致，流光溢彩的法力照彻了整个轩辕冢里，但她一直在微笑，那样璀璨而决然的微笑，像极了飞蛾扑火时一瞬间的悲壮凄美，她用血和生命为自己的女儿打开了一扇通往生的大门。

    而她，这个罪女，凄然跪在地上，求她回头。可母亲已然疯狂，母亲只知道，她的爱女犯下了灭族的大过，她抛弃尊严地拼命乞求，也换不来半点同情，她的哭声再凄惨，也换不来族人的一丝侧目。

    所以她疯狂了，她用最惨烈、最极端疯狂的手段，想要救出女儿，她无所谓自己会是如何的结果，她只看到，她的女儿，在一步一步地逃出生天。

    而在她的背后，她曾经最敬爱的姐姐，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长剑，在抚夕声嘶力竭的哭嚎里插入了她的背心。

    九红狸吐出一口鲜血，染一地猩红耀眼，她全然不顾，抬头桀骜地看着那个她口口声声叫的“姨母”，恨声道：“都是你，是你，杀了母亲，我那么地求你，只换得你更快的利剑！”

    “我永远都忘不了，母亲最后碎裂妖丹，在一场爆炸里灰飞烟灭，那席卷整个轩辕冢的火焰照彻了天穹，可是，”九红狸眼神癫狂，一声声宛如杜鹃啼血，字字令人凄然落泪，“是你，姨母，我的好姨母！你一掌拍碎了母亲的魂魄！”

    彩云怔怔地看着满面怨恨九红狸，她从不知道九红狸竟有如此的过去。

    九红狸趴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口喘气，她说了这么多，已经耗尽了她全部力气，彩云看着她疲惫地趴在地上，眼睛里却有晶莹的泪水滑落，彩云咬了咬牙，攥住手边的乾坤弓想站起来，但苏妲己一道红光打过来，彩云又倒了下去，手里的乾坤弓也被打飞了。

    “九红狸，快逃！”

    彩云怒喊一声，九红狸震惊地看着彩云，她不明白，这女人到底真傻还是假傻，在此刻她想着的还是她能不能逃走？

    “我……不走，”九红狸苦笑，“我现在也走不了。”

    看着两人生死离别似的，苏妲己掀唇一笑，道：“你这女人也是愚蠢，她是我侄女，我不一定杀她，却一定会杀你，你还让她逃！”

    彩云闻言，苦涩一笑，道：“我无牵无挂，一条小命丢了又如何？”

    九红狸急忙道：“姨母，我求你，别伤她！”

    苏妲己嫣然一笑，道：“你们倒是情深呢！抚夕，你可知姨母为何到现在都没杀你？”

    九红狸一怔，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当然知道以她的过错，她早该死几十遍了，而姨母为了族规也必须杀她，只是不懂，她为什么此刻这样问。

    “抚夕，你可知你何其愚蠢，”苏妲己轻轻挑起九红狸的下巴，眯着眸子，“你可算是为她人做嫁衣呢，你却直到现在都不知道！”

    九红狸浑身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