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风景十分美丽,已是黄昏,万里红霞似火焰燃烧了整片天空,软软的云团似着了火,烧得红通通的,又像成片的红灯笼高悬空中。
但彩云却欣赏不着这风景,疾速之下她只能看到一片火红,好似自己在火海中飞翔,成片的红云迅速往后逃开,快得只剩一片片红影。
彩云被风吹得脸皮直哆嗦,眼睛也睁不开,只能在心里疯吼:快停下啊!
没办法,她一开口就灌风。
只是,彩云没发现,乾坤弓前进的方向其实有些摇摆不定,若是彩云睁开眼,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原地打转。
慢慢的,乾坤弓的方向定在某个方向然后飞去,此时天已经黑了,乌云遮了明月,大地黢黑一片。
彩云一直没能睁眼,觉得自己几乎飞到了天之涯海之角。
黑夜里,一道更黑的影子如闪电般一闪而过。
同样,散发着紫光的乾坤弓携着彩云在空中滑过一道紫痕。
黢黑的眼睛猛地瞪圆,瞳孔里一道紫光极速而来,且越来越近,光芒瞬间万丈。
“嗷呜……”
“啊啊啊……”
两道尖叫响彻云霄,一黑一青,一起掉进树林里。
黑色大眼睛尽是凶恶,露出的尖牙雪白锐利,矫健的身躯微绷,竟是一只穷凶极恶的大黑狗。
一醒来,便是这般场景,彩云惊呆了,怔怔不能动,她怕极了,五岁那年她掉进了狼窝,被咬伤大腿,如果师傅再晚一刻,她就死在那里了。
那黑狗已蓄势待发,正待扑上来,彩云浑身冰凉,竟动弹不得。
那狗忽然动了,正扑过来,彩云又惊又怕,恐惧得闭了眼睛。
却听一声喝叱,“哮天犬!”
蓦然睁眼,阴翳一片的树林里,一抹出尘的雪白。
那如月光清辉一般皎洁而明亮的身影好似汇聚了天地无尽的光芒,从黑暗里缓缓而来,那清冷明亮的光芒让彩云睁不开眼去看,她的呼吸瞬间停在那一刻,一眼万年。
万般寂静,彩云听得见自己雷鼓般的心跳,她仿佛中了邪,眼里、脑里、心里只余那一抹风光霁月的仙影。
她想象不出任何语言去形容,只觉多好的词语在他身上都显得苍白无力,那散落而下略微卷曲的长发,回烁着淡淡的金色光华,努力睁眼,竟不能看清出那清隽出尘的容颜是如何惊为天人,恍如谪仙遗世独立,额上一道金色流云纹状的神目微微泛着金色流光,犹如梦幻般流转。
清冷深邃的目光如月华般清雅淡漠,好似天下万物都不足以在他眼里染上半分色彩。素白的衣袍缓缓掠过细草,却没留下半点尘埃,举步而行,从容闲雅,他似乎身处万丈红尘之外,像是画中仙人高贵优雅而来。
缓缓走进,他眉头微蹙,又低叱一声:“哮天犬!”
黑狗听到叱责,立马讨好地凑过去摇起尾巴,不复刚才的凶恶。
咋见黑狗,彩云才拖回思绪,原来他是黑狗的主人!
杨戬抬眸便见一青衣小丫头衣衫、头发凌乱着,水灵灵的杏眸水光潋滟地盯着自己看,小嘴微张,似惊讶似明了地样子。
微无奈,轻瞥一眼缩在一边一脸讨好的哮天犬,微微抬手,耀眼的银辉刹那间照彻黑夜。
刹那间,彩云瞥见一抹幽深苍茫的眼神,仿佛隔了万里山川千里雾霭,淡淡地看过来,明明那般冰冷,彩云的心脏却蓦然加速跳动,身上的血液忽加速升温。
原来世上真有如此的人,一眼便叫人失神,一眼便使人倾心。
光茫忽灭,那抹出尘的雪白身影微侧,清清冷冷的眸光微微转来,呼吸一滞,彩云更傻傻地坠进那清冷深邃如万顷苍海的眼神里,无法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道令彩云不由自主心跳加速的眸光轻移了去,但见那清隽的容颜显出一分无奈,好看的眉头微拧,却仍清贵傲岸,高贵飘逸。彩云愣愣回神,突然脱口道:“你怎么了?”
面上更是无奈,但见眼前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面上确是一片惊奇,只得重复一句:“你是截教弟子,怎会如此狼狈?”
初见便开了神目,杨戬自是识出眼前小女孩所练功法正是出自截教,且……她身上竟沾染了妖气,她师傅是谁?截教怎会让弟子如此狼狈?
彩云这才知道自己愣神得多厉害,竟连他声音都没听到,也难怪他无奈了,难过地低下了头,自己竟这般没用!
彩云低着头,忽然呆呆地眨巴眨巴眼睛,咦?自己的衣服什么时候这样亮丽,像新的一样,轻轻抬起双手,光滑的衣袖顺肌肤下滑露出一小节白玉似的小臂,彩云下意识原地转了个圈,青莲般的裙摆旋出好看的弧度。
恍然意识到,之前那耀眼的银辉是作用在她身上的衣服上,咂咂嘴,有些受宠若惊的欣喜,又有一种若有若无、不知为何的失落。随后彩云抬头一笑:“谢谢你啊!我叫彩云”
你怎会如此狼狈?
谢谢你啊!
……
杨戬心头涌上几分无力,手指按按额头,他实在跟不上这小丫头的思路。
哮天犬暗里撇嘴,主人好久都没遇上这种情况了,当初那么五颜六色的仙子打着各种幌子来找主人,主人不胜其烦,就让他和梅山兄弟打发了去,起初他还不明白,后来他就知道,那些什么破仙子,是要来抢主人的!
啊呸,不过一群老女人,又丑又老,年龄还大了主人几千年……
杨戬眸光冷冷一扫,愤愤的哮天犬下意识捂住嘴缩缩脖子。
看向仍自欢喜天真的彩云,杨戬眸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他周围的气息蓦然变得宁静而温和。
哮天犬诧异地抬了抬头,看向彩云,眉眼柔柔,面上一派天真婉然,心下了然,这小丫头让主人想起了小时候的杨婵。
独自欢喜了一阵,脑中突然一道晴天霹雳砸下,彩云身子突然一僵,“你是截教弟子……”
明亮的洞府里,师傅一袭羽衣出尘,目光严肃,对着身前跪拜的两女童说道:“自今日起,你们便是截教第三代弟子……”
……
彩云猛然抬头,颤声道:“你是谁?”
微微尖锐的声音惊得哮天犬怪异地看过去,杨戬面色不变,轻声道:“阐教,杨戬。”
宛若被一记重锤打中心脏,彩云的脸倏然苍白,指尖冰凉,再抬头时,面上却一片凝重冰冷神色。
他,竟是阐教中人!
万籁俱寂。
林荫里,一抹雪白身影和一青衣女童相对而立,那般近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的遥远。
看着彩云阴晴不定的脸,杨戬轻轻一叹,又是门中弟子……截教和阐教间的纠葛越发复杂纷繁了。
阐教和截教自存在以来便处于对立。“阐教”的教义是阐明,也即是“立”;“截教”的教义是截取,也即是“破”。一个是先天、一个是后天。阐、截二教从当初立教之时,就已注定势如水火、难以共存。
阐教元始天尊与截教通天教主皆是老祖鸿钧的弟子,天尊在右,教主为左。
元始天尊心性平和,通天教主生来桀骜,两人本就水火不容,加上鸿钧老祖素喜元始天尊秉性纯善,不喜通天教主,于是两人更是话不投机。
于是,数万年来,阐教和截教的恩恩怨怨从未修止。
瞧一眼彩云,杨戬眉目微敛,隐隐有几分怒气,这次……到底是哪个不知事的同门,竟仗势欺负这般幼小的女童!